车夫都聚在一起休息,此时後院很是安静。他走近穆王府的马车,却听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呼吸声,细细的,绝不是柏康。先不说柏康习武之人,筋脉强健,他作为侍卫跟随,也不会离陈淮疆太远。
会是谁?
陈正钧又凑近了些。那道呼吸声太轻了,像是睡熟了小动物,难道是陈月升送的兔子?可以陈淮疆的性子,怎麽可能带兔子出行。
他打开了车门——
车内的人裹着一条极其眼熟的黑色斗篷,缩在车内一角。左手被绳子捆在窗框上,脚上缠着纱布被放在桌几上,此时正歪着头,靠着软垫睡得正香。
是裴宥山。
陈淮疆不是说他没带人出来吗,怎麽……还有那手,那脚都是怎麽回事?
陈正钧心乱如麻。车内的人被惊醒,想揉揉眼睛,举起手才想起自己被捆住了。一转头,看到陈正钧,他先是脸红一瞬,又惊喜道:“殿下!”
看到我这麽高兴麽,陈正钧想。
“殿下帮帮我!”裴宥山坐起来,斗篷落下,露出被捏红的下巴和亲出好几道红痕的白皙脖颈。陈正钧有些恍惚,总觉得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让他碰上了。
怎麽会这样。
他还是听话地上了马车。离得近了,被亲的红润的唇距离他更近,加上他身上的红衣映出的光,陈正钧甚至觉得有些刺眼了。裴宥山毫无所觉,“殿下帮帮我吧,穆王世子……弄伤我的脚,逼我与他成婚。求您救我!”
陈正钧的视线下移。
裴宥山期待地等了许久,才听到陈正钧低声道:“我说过,要带你走。你没答应。”
裴宥山笑容一僵。
当时陈正钧的话指向性太强了,简直是逼他在两个人里选一个定终身。可他凭什麽要选,他当时不喜欢陈淮疆,更不喜欢陈正钧。
“求殿下向穆王世子要回我的身契,多少银子都可以,我会努力赎,只有您有这个能力帮我了。”裴宥山可怜巴巴地说,“殿下,您是大善人,您是活菩萨!求求您了!”
他绞尽脑汁地说尽了好话,说得口干舌燥,半晌,陈正钧终于道:“可以。”
这麽容易?
裴宥山本来不是很抱希望,毕竟陈正钧不是多在意他,也没喜欢他到会对上陈淮疆的地步。但是他,同意了?
陈正钧抿唇,凑过来替他解开绳子。斗篷掉落的更多,青蓝冬衣的衣襟大敞着,陈正钧下意识别过脸,但他看得太快,已经完全窥见了。
那件衣裳,款式很奇怪,像是……像是女孩子的衣服?
不会吧。
一想到这,他脸颊微红。裴宥山也尴尬起来,让一个不熟的人看到自己被绑在马车上的狼狈模样,太尴尬了!
陈正钧想让裴宥山跟他下车,看到他脚上的伤,嘴唇动了动,要去抱他,又被推开。
“我扶着车门就好。”他说。
裴宥山挪动到车门处,推了推门。
门从外面关上了,打不开?
可陈正钧进马车时总不至于把自己锁在里面吧。裴宥山又用力推了推,车门仍紧闭着。视线一转,他眼尖地注意到,缝隙处,似乎有一道视线。
有人在偷看。
裴宥山吓了一跳。
不好的预感变得愈发强烈,裴宥山贴近门缝,又将门打开一点点。
门外有一双眼睛,剑眉星目,长眉入鬓,是很帅气的一双眼睛。
如果不是陈淮疆的眼睛就更好了。
他被吓得後退一步,陈正钧越过他打开车门,一张俊脸贴在车门上,阴恻恻地投来视线。那张脸上不再带着温和的笑意,看似平静的眉眼蕴藏着怒火。
陈淮疆现在很生气。
裴宥山有些害怕,想躲到陈正钧身後去,又怕惹得陈淮疆更生气。陈淮疆没有看他,道:“正钧兄怎麽和我的未婚妻子在一起?”
“他说他不是自愿的。”陈正钧道。
陈淮疆仍旧直勾勾盯着陈正钧,陈正钧道:“你把他的身契还给他,有什麽要求,便向我提。”
陈淮疆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与我未婚妻子的事,就不麻烦正钧兄费心了。”陈淮疆说完,看了裴宥山一眼,道,“正钧兄,是时候回席上了。”
他不会把裴宥山的身契还回来了。
裴宥山和陈正钧都意识到这一点。陈正钧不动,他又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视线交汇,最终,陈正钧先下了马车。
裴宥山现在已经不指望陈正钧能救他了,只要陈淮疆不迁怒他就好。那两道视线消失片刻,过了一会,浅金人影折返回来,陈淮疆又打开门,坐在车边。
“我错了。”裴宥山道歉,期盼能降低陈淮疆的怒火。
意外的是,陈淮疆没有发怒,也没有做什麽,只是微微笑着。但他这样,裴宥山更害怕,心更慌。
陈淮疆捋了捋他的头发:“伢伢别害怕,我没怪你。”
裴宥山有些意外。
不过听他这麽说,裴宥山也没那麽怕了。陈淮疆又道:“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是正钧兄来勾引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再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