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我们一起长大。
进宫前,公鉏白对夏山道:“师兄要是回来了,夏大哥记得告诉他我们在王宫门口。”
“好。”夏山答。靳樨把无名交到漆汩手里,叮嘱夏山:“要是出什麽事,你们就立即离开,离开绎丹丶离开肜,不管去哪里都好,天地如此浩大。”
夏山:“啊?”
夏山扑通一声就跪下来:“大君子!你要……?!”
靳樨心平气和地擡起头,从这个地方可以看到一点点王宫的屋顶,夕阳的光辉洒下,还不甚暖和的风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他一句话也不说,擡腿出门去了,没有回头。
靳樨在高明殿殿外撞见了太子懋,他独自立在兽首柱子边,眼睛里捕捉到最後一丝残阳,靳樨停下,太子懋侧头,对着靳樨弯眼睛:“来了?”
“殿下怎麽不进去?”靳樨问,但也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
太子懋指着高明殿的大门,说:“父亲和母亲在里面。”
靳樨一愣,太子懋接着说:“母亲说父亲是大肜的王,他应该在王座上醒来或者死去,而不是在不通风的寝殿里。”
“我在王座上坐过。”太子懋说,“如果是清晨日出之前,坐在那里,就可以抱住第一缕阳光。”
靳樨道:“殿下找我什麽事?”
太子懋微笑:“跟我来吧。”
进了高明殿,密章与鹿後果然在里头,密章无知无觉地被厚重华丽的王服包裹,倚躺在王座上,王座之後是一副巨大的朱雀雕画,两只火焰似的翅膀几乎能包裹整座大殿,鹿後素服,沉静地望着靳樨与太子懋。
红燕没有系金索,站在王座桌案的边缘处梳理火红的羽毛。
太子懋行了礼:“父亲,母亲。”
靳樨也行礼,过後,太子懋道:“母亲既请了六官进宫,何不出来一见。”
鹿後擡眸看了自己小儿子一眼,笑笑,旋即冢宰丶司徒丶宗伯丶司马丶司寇丶司空和史令从殿後走出来,最老的那位是掌礼的宗伯,肜与天子朝堂设置一致,官中以六官为主,只是更加重视神坛。史令年纪不大,哆哆嗦嗦地在角落的桌子上摊开纸笔,最後走出来的是子人真,他慢慢地走到鹿後身边,对着太子懋抱歉地一拱手,太子懋笑了:“风知将军知道麽?”
“不知道。”子人真坦然地,“他不知道我是姜国人。”
太子懋点点头,不怎麽意外:“对嘛——他是脑子不太好使。”
鹿後道:“你杀了你哥哥。”
史令险些在纸上留下一戳墨点,顿时冷汗全下来了。六官面面相觑,他们午後被禁军举着剑逼着秘密接进宫,持的却是王後手令。先太子的事情他们大大小小也知道不少,又不傻,当日东宫被围,门客尽皆被歼,太子懋却莫名其妙从已经神志糊涂的陛下手里拿到赐死先太子的王命,可那又怎麽办呢?陛下重病,王室再无其他人,除却太子懋,还可以是谁?
干脆就这样吧……他们装作瞎子,因为肜是密氏的肜,不是他们的肜。
太子懋摊开手,耸耸肩:“那麽谁来作证?”
“我。”吴定才从阴影里走出来,跪下,叩头,露出自己光秃秃的右手,“我是忌殿下门下,吴定,我来作证,当日殿下饮了懋殿下送来的毒酒,就死在我的眼前。我的这只手,就是被风知砍下的。”
“哦?”太子懋问,“大哥说了什麽?”
“忌殿下祝殿下——子孙满堂丶儿女绕膝。”吴定说,擡起一双眼,看着太子懋。
“好吧,多谢大哥了。”太子懋失笑,“戚戚兄弟,莫远具尔。”
吴定气得浑身颤抖,觉得手腕上的愈合的伤口重新裂开,泛出血腥味,正在腐烂。
那六个官犹豫了半晌,终于互相嘀咕起来,半晌那年迈的宗伯捋了捋胡子,步出一步,艰难地沉吟道:“既如此,那便请殿下写一封责己诏献于先太子陵前罢。”
只是写责己诏,只是献于陵前。
太子懋再度笑了,笑着看了跪着的吴定一眼,吴定闭上眼,片刻後又睁开。
鹿後笑:“是因为懋儿是唯一的王室血统吗?”
太子懋道:“母亲何必同我说笑,我是母亲的儿子,现在唯一的血脉,父亲已然快不行了,母亲不要我,还能要谁。”
“是。”鹿後道,“我从始至终都是姜国的人,而不是肜的人。可宗庙中,与陛下同列的不是还有一个人麽?”
太子懋笑:“难不成是靳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