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初问:“忙什麽?”
“靳兄已经将遇刺的地方告诉了我,这是殿下的意思。”子人真答,“靳家和两名巫官在王都外遇刺,这可不是小事,我会尽快处理,查他们的来历,等你们安顿好,我再来打搅你们问几个问题。”
“好。”臧初口吻平静,“那就麻烦将军了。”
“分内之事。”子人真又问,“那些刺客还有活口吗?”
“没有。”臧初摊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且若非如此,谁来为府里的兄弟赔命呢?”
子人真也只是问问,本也没有指望这麽一出後靳樨还会留活口,只一点头,转头彬彬有礼地走了。
太子懋将王室之外的数十个小汤池子赐给他们用,彼此之间以刺绣的屏风隔开,那已然很大了,各处还点着宫灯和香炉,暖暖的薰香把微冷的秋风都阻在外头,里头仿佛还是春日。
宫人把用几罐姜汤安置在桌上,还拿着小炉煨着,之後便识趣地退下去,不再打搅。
漆汩看得目瞪口呆,实在没料到肜王室这麽会过日子。
“发什麽呆呢。”公鉏白盛了碗姜汤递给漆汩,自己也到了碗,见怪不怪道。
臧初喝了一大口,道:“小白头一回来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样子。”
“哪有!”公鉏白据理力争道,“我明明是冻着了。”
“这排场……的确没见过。”漆汩怔怔地说。
不仅是扶王室,就连天子都城西亳,其实都因诸国多年不上贡而财库吃紧,一直沿用过去的老物件,这许多年都没有翻修过,无论再怎麽声势浩大,看着也带着一股旧旧的味道,远没有绎丹这样花团锦簇。
府里的人早高高兴兴地脱了衣服扑进汤池子去了,漆汩又觉得要瞎眼,幸亏他们扑得快,没让漆汩瞎眼太久。
少顷,公鉏白喝毕姜汤,便也开始解衣服。
漆汩错开直视的眼神,低头认真喝姜汤,一股暖暖的辛辣感觉冲上天灵盖,喝完时觉得全身都在和汤池子一般冒热气。
公鉏白像只摊开的饼般飞进一个空池子里,臧初也动作慢条斯理地跟着走下池子,在其中惬意地舒展肌肉和肢体。
公鉏白把水拍到臧初肩上:“阿七,你怎麽还不下来?”
“这就来。”漆汩说,但还是不太好意思,“这还有我的位置吗?”
“旁边还有一个空的?”臧初友善地提出建议。
漆汩正生怕去人多的池子,臧初这话跟救命稻草似的,刚转头,就听见“哗啦”一声,那仿佛空无一人的汤池子里忽然冒出一抹高高大大的丶模模糊糊的人影,映在屏风上。
诶……有人?
……好像有点眼熟。
漆汩脚步顿住,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猜想,谨慎地没有继续迈步。
须臾,果不其然,靳樨拢着衣襟从屏风後转出来,脸被熏得平白多了几分慵色,他起身十分紧急,但还是有好好整理仪容——尽管比起往常还是显得随意不少。
“大……大君子。”漆汩仿佛被靳樨身上的灼热水汽扫着了似的,开始找不着自己的舌头。
老天爷,幸好没有真走进去。
“嘿哟。”臧初懒洋洋地靠在池壁上,“不好意思啊没看见你。”
公鉏白拨弄着水,狐疑地“咦”一声:“大君子你怎麽在这儿?怎麽不吭声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靳樨不咸不淡地望了一眼臧初,道:“小白。”
公鉏白:“啊?”
“我们会回旧宅去住。”靳樨说,“我给你单独安排个屋子吧。”
公鉏白不明所以:“好啊。”
“……”臧初咬了咬牙,举手向靳樨投降。
靳樨遂慢腾腾地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时漆汩如梦初醒般道:“大君子!”
靳樨回头。
漆汩忙从边侧几上捧起一直停在视线里的无名剑,捧去给了靳樨。
靳樨用手指推还给漆汩,摇摇头。
“他拿把剑出入宫禁多吓人啊。”臧初说,“还是阿七你拿着比较好。”
“这是什麽话。”公鉏白说,“就算大君子拿根竹子照样能大杀四方。”
漆汩:“……”
“你到底对大君子有多少幻想。”漆汩忍不住说,“虽然大君子的确很厉害没错啦。”
靳樨走後,漆汩荣幸地获得独泡一个池子的奢侈享受,觉得好幸福。
泡了小半个时辰觉得头晕,遂又爬起来穿宫里备好的新衣,拍了拍衣襟,出去找琥珀。
想必是宫里看不过去,于是漆汩又荣幸地获得了一只洗得干干净净丶香喷喷的的新猫,再次觉得好幸福好幸福,抱着琥珀险些哭出来。
公鉏白双手交叠在岸边,下巴搁在手臂上,鄙夷道:“至于吗你!”
“哪里不至于。”漆汩说,“你不知道我回来路上一想到这猫脏成这样我到底要怎麽洗才好的时候,就想干脆一头撞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