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涛无意一提,却正是李幼想听的。他不动声色,顺着话夸赞道:“泗水郡新调的太守,朕记得是陶嵩吧。陶嵩的能力确实出众,是个人才。”
“陛下也如此认为?草民向乡里人打听过,这位陶太守在泗水郡一带声望极高,深得民心,可见陶太守治理郡内有方。”宋涛感概道:“若是所有官员都如陶太守一般,天下百姓何愁生计?”
李幼:“此话何解?”
宋涛道:“还请陛下宽恕草民所说之言。”
“但讲无妨。”
“天下官员,廉洁只占十分之一,奸妄、黑心、残暴、冷血、狠毒占九成。即便是徐州,并非所有郡县都如泗水郡一般安稳和乐,更遑论其他州。
“据草民的所见所闻:交州盗贼四起;荆州内乱不断;幽凉二州常年备战,抵御外敌侵扰,时有百姓衣不蔽体,曝尸荒野。
“天下动乱已久矣!”
天下局势他不太了解,从前所知的皆由旁人告知,也从没人这样摊开跟他讲。
猛然一听宋涛这般说,他才真切体会到什么是井底之蛙,只识一隅。
他时常只知自个囚笼之痛,却全然不知宫外苦楚。
他很清楚世道之乱,一半皆由朝廷党争而起。
权臣当道,天子权旁。倘若再任由这般下去……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李幼握紧拳头,下定决心。他要尽快把陶嵩调回洛京,壮大陶氏,让两家分庭抗衡。
李幼没再和宋涛讲话,两人一路无话地到了康心殿内。
他一心扑在如何让陶嵩回京的问题上,见了冯如意,完全没发现她不同寻常的打扮。
冯如意瞧出他心不在焉,也不如往日那样强留他下来,似有事般,草草地打发他走了。
李幼正愁着如何将陶嵩调回洛京之时,早朝就有人递了理由上来——陶嵩父亲上阳侯病重,病榻床前想要亲儿尽最后一番孝顺。
病重是个借口,大家都心知肚明。单病重还不行,还要有其他的助攻。
于是,徐州传来了消息:泗水郡百姓得知上阳侯病重,纷纷为陶嵩请命,希望朝廷能够让陶嵩回洛京尽孝。
让陶嵩回洛京,对于孙氏一党来说,无疑是个重磅炸弹。天子本就和陶嵩走得近,如今还有了点权力。若让他回来,只怕会生出许多风波。故而万万不能让他归京。
朝上言语激烈,似有你死我活的趋势。李幼控制不住场面,只好散朝。
三日后,谢芝等一系大臣深夜入宫,与天子密谈。
四五位大臣跪在政清殿,声色俱厉地控诉孙珩行不仁,暗中拦下任何有关陶嵩请示的折子。李幼听着寒心,更坚定了要调回陶嵩的心。
朝堂之上,两派你请我驳,唇枪舌剑,没有一丝退让。
百般困难下,天子不得不向孙珩行开口,为陶嵩取得一线机会。
那晚星辰璀璨,月色皎洁,是个难得好天气。
微凉的风轻拂衣袍,雾腾腾的水汽,看不清彼此的神色。李幼紧张地等着孙珩行的回话。若应,巨石可落地;若不应,他还得另寻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