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棠止和谢颜兰一回到黎族就去面见了族长,凌云渺见到人後只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
“初时共有几人,都叫什麽?”
“五人。许成荣和许成闻兄弟二人,殷殊连,以及我和颜兰。”
“你们是何时又因何落入那些人之手的?”
“我记得是三十多年前,那年安阳城中人心惶惶,家中的长辈都出去了,说是为了黎族的将来。关于另一个问题,我们从未得到过明确的答复,但都认为与天灵有关。许成闻不久前被带走,或许不久之後便有分晓。”
“何人所为?”
“一人被称为‘宗掌门’,修为深不可测,一人我们未闻其名,只见过他的长相。”
她回完话,凌云渺没立刻接着问下去,其馀的人也都一声不响,怀着各异的心思静待後续。
静默良久,终于,凌悟得了示意在衆人面前幻化出一个人影,并问两人:“你们见过的人,是他吗?”
“是。”棠止和谢颜兰齐声答道。
闻黔神色无异,望着那道虚幻的人影,眼中似有怒火。徐郢也看向了那虚影,只两眼後就移开了视线。
依旧无人敢言,唯凌云渺又问了句:“你们还有何要事禀告,或是想为自己求些什麽?”
棠止答:“我们身上都被人下了一种名为扼蛊的蛊虫,此蛊可扼制人的修行,效用极强。但前有殷殊连借天灵另辟修行之道,後有我尝试用我自行炼制出的蚁蛊压制住了扼蛊,使其再难发挥作用,往後我会尽力试出彻底除去它的办法。族长若想了解殷殊连和我各自想出的那两种方法,我可以现在就详述一遍。”
“这事不急,你先把没说的都先说完。”凌云渺回她。
她应了句是,就继续说道:“扼蛊暂已不足为惧,眼下最麻烦的当属那还生蛊。我从炼制出它的那人口中得知,这蛊虫的威力已非昔日可比,且外人无从判断某人是否已受它所控。他的话虽有待考证,但目前无人能解却应当属实。当然,族长可以审一审那人,或许能审出什麽办法来。至于我们想求的,一处安身之所,能毫无忧虑地睡上一觉也就够了。”
凌悟奉命亲自领路,带她们两人出了通天阁,顺着阁楼外宽阔无比的大路一步一步地走着。两人的步伐在每一脚落到石面上时都会变得更踏实一点,她们走过的路上有旁人看不见的泥印子,也在一步一步地变淡,消失。
站在山的边缘,眼前的脚下有宛若天梯的长阶,往更远处望去,棠止能将安阳城收入眼底。她和谢颜兰再也不会擡头只看得见四四方方的天,她也终于体会到了祁宁曾在信中和她说过的登高望远的滋味,知道了那是怎样的一腔畅快。
“族长是否要再审问那二人一回?谨慎些,免得她们的话里有什麽不实之处,因此冤枉了什麽人。”人一走,凌坤厚就向凌云渺询问道。
黄旭燃的目光往斜前方一扫,短暂停留後又跑到了凌坤厚的身上,跟着说道:“难得凌宗长有这般稳妥的时候。”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凌坤厚朝她飞了个眼刀,一点也不客气地说。
“没什麽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说的挺在理的。”黄旭燃回以微笑说。
在这两人又有要继续斗嘴的迹象时,凌云渺的一句“不必了”就将这点苗头给掐了个干净。可凌坤厚还不肯完全闭上嘴,这时又说:“如此说来,想必族长是已然手握了我等不知道的证据,只是不知这些是从何而来的。依我推测,许是从司户长那边得来的?”
凌云渺没有回答他,而是派了个人前去查看司御长穆也的闭关情况,尤其叮嘱了,要确认清楚他人是不是的确在闭关当中。她此举的意图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收到命令的几人一刻也不敢耽搁,火速分头赶往穆也平常闭关会去的那几个地方。
被派去的人都回来後,凌云渺等人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穆也现下并不在族中,他那也并未传出过他人已出关的消息。他人现在何处,这里无人知晓。
阁中衆人缄默,满堂无言,只馀正中间座位上的人用手指一下一下敲击座椅扶手的声音,不怎麽急促,却重得好像能在每个人心中敲出回音来。
敲击声止于第四下,座位上的人忽有所感,侧仰起头看向自己身後头顶的位置,那里悬挂着一面半张人脸大小的镜子,和天引秘境入口处的那面同源,都是能照出人身上是否有天灵的天目镜。但这面天目镜只作为象征之物,被一直高高地挂在通天阁里,从不会有人用它来看自己身上是不是有天灵。
有人来不及劝阻,就见凌云渺擡起手远远地将镜子取了下来。拿它正对着自己时,她从镜中只看到了自己的脸,和从别的镜子里看到的没有任何区别。她冷着脸一挥手,让镜子飘到闻黔面前,然後说:“各位也都照一照吧。”
等镜子照过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无一人不像被人拿冰水浇了头,脸上的表情一个赛一个的僵硬。这面镜子最终没再回到凌云渺的手上,在照过最後一个人之後就当场化作了齑粉,散落在地上,稍有风拂过便没了痕迹。
“传我令,全力追捕穆也,不得宣扬。罪名是,觊觎并窃取族中至宝。死亦不休。”
凌云渺以族长之身下完令就先离开了,所有人站在两侧俯首相送,待她走後面面相觑,俱不知所言。
她一走,剩下的人都没有想留在这谈话议事的念头,也都陆续地出了通天阁。几人即将分道而行时,凌坤厚突然叫住了闻黔,并对她说:“今日这事我仔细一想,司户堂定是脱不了干系的,我很疑惑的是为何族长未向你这位司户长问责。虽然我知道族长一向看重你,但这事非同小可,族长却连一句诘问都没有,是否太不合常理?难道说是因为司户长你太会讨好族长,所以族长才将此事轻易揭过?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猜测,不知司户长有何说法能为我与在场的各位解惑。”
“凌宗长这话问的倒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正好我也想听一听司户长之言,哪怕解不了我们的疑问,能让我们知道如何可得族长的青眼也好。”言濯一听了他的话立刻接道。
“凌宗长和言宗长要真想弄明白这件事,何不直接去问族长,我自认并无为你们解惑的本事。要说起讨好族长,在两位面前我可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可惜两位只会将这本领用在之前的那位族长身上,而从不肯对现在的这位上心,否则只怕如今族长更器重的会是你们二位,而非我了。”闻黔听完这两人那一大段故意针对的话,脸色不变,反而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司户长在司户堂管事的本事要能和现在说话一样,今日族长应当就不会有这麽大的怒气了吧。”言濯又道。
“与人辩两句嘴的事可不比在司户堂主事,其中的差别言宗长怕是不能体会。”闻黔回道。
走在最後的徐郢见这几人走着走着停下了,还说上了话,便也没急着走,沉默地站在一边听人说了这许多,到这时才张嘴说了句:“诸位都是一心向着黎族的,出了这等事都当想着怎麽替族长分忧才好,何必在这互相攻讦,给彼此多添不快。”
凌坤厚听他说完,转头看向他说:“我印象中徐宗长是不爱插手这种事的,怎麽今日转了性突然就要来说上一句了?难道是与谁私交不错的缘故?”
徐郢确实没那麽想参与进来,要不是这次的事让他心有不静,他才不会一个没忍住地插了一嘴,现在想把收回话也晚了。同样在一旁安静了许久的黄旭燃此刻也终于说话了,她道:“徐宗长分明用的是‘互相’一词,凌宗长怎麽就能听出他是在帮谁说话?我是一点都没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