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东梧依旧看着竹简,“说说看。”
“高泽溪,卫国上雍人,生于一个书香世家,二十一岁科考中举,二十三岁奉父母之命成婚,在大婚当夜无故去世。”景程仔细说着,“去世之前并无隐疾。”
东梧问:“查过生死薄了吗?”
“查过了,阳寿二十三岁,没有问题。”景程继续道,“高泽溪随其他亡魂一同在土地销籍,然後在城隍处领路引,在领路引时,被孤魂司两名阴差带走盘查。”
东梧从竹简中擡起头,道:“上雍城隍也提到过,这例行巡查是怎麽一回事?”
景程道:“常有孤魂野鬼为了逃避孤魂司的追捕,混入新魂的队伍中来,所以孤魂司会不定期派人巡查。”
“嗯。”
“那两名阴差要将高泽溪带到司里审问,半路却遇到地鬼群袭击,阴差不敌地鬼,扔下高泽溪逃走了,高泽溪便因此被地鬼拖走分食。两名阴差怕被追责,随便找了一个无名孤魂顶替了高泽溪,随新魂队伍往鬼门关去了。”
上雍城繁华富庶,人口衆多,是卫国数一数二的城池,城隍庙的阴吏相对而言要少的多。
魂多吏少,难免管理不周,造成上雍地鬼泛滥。
地鬼们饿的狠了,容易出来攻击阴吏,抢食离群的亡魂。
也许有那麽一只走运地鬼抢走一大块残魂,跑到酒坛里躲起来吃独食,幸运的没被发现。然後这只装有地鬼的酒坛子就被带到了寿宴上,衆目睽睽之下被打开。
于是有了前几日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巧合赶上巧合,才出了这种事,虽然几率很小,但是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一场意外,似乎没有什麽值得深究的地方。
但是,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地鬼虽然贪婪,却也机灵的很,从不主动去阴吏多的地方,更不可能主动跑到酒坛子里去。
况且是被看的很严,几乎不开封的酒坛子。
东梧问道:“酒窖离开过人麽?”
“从未离开过人。”景程道,“殿下也觉得不对劲?”
东梧反问:“你有别的想法?”
“臣只是直觉上不对,没有什麽凭证。”
“但说无妨。”
“臣去查过高泽溪前世的善恶薄。”景程道。
“哦?为何查这个?”
“世人的寿数虽是生死殿所定,但他们不会随意定,大都依据上一世的善恶薄来定。臣办的案子多了,在查生死薄时也顺便会查一下他们前世的善恶薄。大多情况下,一个人此世的寿命长短,跟前一世善薄与恶薄的相差有关。”景程解释道,“就是说,一般前世的善薄越厚,恶薄越薄,这人此世寿命越长,反之则短。”
“高泽溪的前世善薄很厚,恶薄很薄,按理说高泽溪应当安康长寿。”景程继续道,“但事实并非如此,高泽溪寿命很短。当然,人的寿数与许多因素有关,这一点不对也并不能说明什麽。”
“还有,地鬼只对人魂感兴趣,并不沾酒,怎麽就那麽巧,跑到了酒坛子里。怎麽就那麽巧,偏偏出现在二公主的寿宴上。总而言之,虽然臣找不到证据,但是直觉告诉臣,事情并不一定是摆在衆人眼前的这样。”
东梧语调冷下来:“你这是在怀疑高泽溪的寿数被人动过手脚?”
这话很严重,景程不敢接话了。
南阴界本来腐败至极,东梧接手以後,花了很多心血,制订了阴律。
为了将阴律推行开来,又流了很多人的血。
这些年在阴律统治下,南阴界风气渐好。阴律严苛,没有官吏再敢行不轨之事。
更不用说篡改生死薄,这可是大罪,这种怀疑简直是在挑战东梧的权威。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景程捏了把汗,他後悔说了这种话,况且连证据都还没有,他居然就敢怀疑,怀疑就怀疑,他居然还敢在东梧面前说出来。
景程动了动干涩的喉咙,打算跪下去认罪。
还没跪下,就听东梧缓了语气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你的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景程跪了下去:“臣口无遮拦,还请殿下恕罪。”
东梧收起竹简,站起身道:“要想证实这点也容易,走吧,跟我去一趟天界。”
景程赶紧起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