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湙没让他说完,打断他的话:“别咒我死,你们盼我点好吧。”
小渊问道:“哥哥,你疼不疼?”
盛湙站起来,随手用手背擦掉嘴角流出来的血迹:“哥哥不疼,走吧,送你们回去。”
两个小孩顺从地跟在他後面,其实盛湙也能看出来,他俩离开阴沼地那麽久全靠一口气撑着才没晕。
他也想抱着他俩走的。
但是他现在实在抱不动了。
刚走两步,身後突然传来脚步声。
那一瞬间盛湙突然很想笑,他感觉自己今天可能是上不去了,还没把该干的事情干完,他眼前闪过他师兄的腰和背,还有喝多了酒过来吻他的样子。
他也没想到他临死之前想的竟然是这些事。
他笑了两三秒,一笑就咳出一口血。接着收敛起笑容,把两个小孩都推到自己身後,自己提着剑转过头。
然後他看见了他师兄。
喻灯的白衣服已经被染红了,反倒像是他们再遇那天他的模样。他一直很想问他为什麽後来穿红了,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一口气提上来又掉下去,连带着他的意识都往下坠,他身形晃了晃,耳朵已经听不清了,似乎有人在叫他。
喻灯叫着他的名字冲过去扶住他,他像是捧着一块珍贵瓷器,像是动一下手里的东西就会碎了。
他不敢上手去摸他的伤,但是他能感觉到肋骨全都断了。
“无尘,”喻灯轻轻叫他,“你看看我。”
“师兄,”盛湙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滑下去,他嘴唇差一点亲到他耳垂,“我好疼啊。”
心脏似乎都被纠起来,密密麻麻的是针扎一样的疼。
喻灯气息很抖,浑身都僵了,他觉得现在盛湙就像一个七零八落的零件,自己稍微用力扯到某个线头,他就会散下来。
可是心里满得像是要溢出来,他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搂着他的腰,低头吻下去。
小九和小渊下意识睁大了眼,阎王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在他俩身後,宽大的衣袍一甩,遮住了他俩的眼睛。
一个格外短暂的吻过去,转头,发现阎王已经让人把小九和小渊带了下去。
喻灯小心翼翼地抱着盛湙上去,一路路过的沸腾岩浆像是能把他的心烧化了。
急躁和害怕混在一起,当他一层又一层上台阶时,他突然就体会到了当时盛湙的心境。
这条路太长了,长得似乎走不完。
等彻底把他安顿下来,全身的衣服又湿了一遍,冷汗浸透血水。他守在床前,抓住盛湙的手,一直没松。
阎王咳嗽两三声,他才松手,稍微坐开了一点。
阎王先是给他把了脉,又一点一点去探他的伤。他每摸到一处,眉头都会皱得更紧一点。
喻灯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在走钢丝,下面就是万丈悬崖。
一秒一秒都过得格外漫长,喻灯感觉可能过了有半个世纪那麽久,阎王终于停下了手,这个时候他的眉头已经皱得能夹死苍蝇了。
“怎麽样?”喻灯问。
“不怎麽样,”阎王没滋没味地说,“没当场暴毙是他命大。流星锤直中他後心,心脉连带着骨头一起全断了。”
心脉断了,约等于没救。
喻灯这个时候却抓住阎王,冷静又克制地问:“怎麽救?”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不冷静的情绪外流出来,也没问救不救得回来,他只问应该怎麽救。
但是阎王知道这个时候他就是一根紧绷着的弦。
阎王转头对上他视线,心里忽然一跳。
那种眼神就像是救不回来了他就会跟着一起死。
“你听我说完,”阎王故意放松了语气,“他身上的鬼气护住了心脉,还没有那麽凶险。”
这个时候喻灯的脑子却格外地好使,他自认一向运气不好,有一丁点好消息都要再三确认:“可是心脉一断,鬼气也会跟着散。”
喻灯擡起眼睛,看向阎王:“你不用安慰我。我不需要安慰。”
“我来告诉你为什麽,”阎王这个时候反而笑了,像是被气笑的,他拽着喻灯的手按到盛湙伤口上,“因为你师弟身上的鬼气,压根不是他自己的。”
盛湙身体里的鬼气涌出来,钻进了他指尖。
喻灯愣了一下,他现在又想哭又想笑。
“喻灯,”阎王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你现在脑子是不是不清醒?谈个恋爱把脑子谈傻了。”
喻灯没说话,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冷静全都没了,他也装不下去了。
“喂,”阎王又叫他一声,“勾魂伞给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