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娘养花养得极好,木色枝条上的梅花开的鲜红欲滴,娇嫩地像是轻轻一碰花瓣就会掉下来。
晏无尘看着他哥的神色,捏着枝条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倏忽愣了下神。
“晏无尘,你有本事翻墙头,你有本事出来啊!”宋娘又在外面说。
两人同时回过神。
晏无尘轻狂一笑,顺手就把梅花枝头抛到晏楚昀桌案上,梅花看着娇嫩,花瓣却是一点没洛,花头就靠在晏楚昀执笔的手边。
他笑着说:“师兄,帮我养着。我马上就回来。”
院墙下,宋娘五大三粗地叉着腰,气若洪钟地朝里叫骂。
她浑身上下都是普通农妇打扮,头上还包了个看不出来颜色的头巾,面色黝黑,不知是喊了太久缺氧还是如何,面颊有些红。
与她这一身格格不入的是,她绾在脑後的发髻上,插了支娇艳的梅花支。
“宋娘,不用这麽大声吧。”晏无尘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
宋娘四下寻找半天,始终没找到人影。
“上面。”晏无尘又说。
晏无尘不知何时已经上了院墙,冬天光秃秃的树枝映在他身後。他眼里似笑非笑,半蹲在院墙上往下看。
景园的院墙比宋娘家里高多了,他照样来去自如。
宋娘看他翻墙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回手把脑後的梅花枝拔了出来,举着枝子说:“我两株梅花树都快给你薅秃了!你就不能换个人家薅。”
“这不是别人家里养的,都没您宋娘家里种的好看。”晏无尘说。
“你少来这套,”宋娘说,“我家猫现在见着男人就跑,你怎麽说?”
晏无尘说:“那可能是那些男人长得不行。”
宋娘:“……”
“你快给我下来!”宋娘骂道。
晏无尘没动。
“你不下来我就喊你采花贼了啊!”宋娘又说,“反正也没亏了你。”
晏无尘:“……”
晏无尘想了两秒,接着无所谓地说:“你喊吧,你喊完之後我成不了亲,刚好跟我师兄过一辈子。”
宋娘拿他没办法,四下找了根树枝,恶狠狠敲了地面一下:“你!”
“宋娘,您看这样行不行,”晏无尘笑说,“渡口那边不是有片桃花林吗?等开了春,我偷几株过来,栽您院里,您说怎麽样?”
宋娘笑起来:“行,我打小就看你这小子孝顺。”
晏无尘又说:“那等过完年,咱俩趁着夜黑风高悄悄去,就这样,不许骂人了啊。”
宋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在墙头上恣意一笑:“走了啊。”
下一秒,晏无尘就翻下了墙头,隔着墙,依稀能听见他落地的声音,那少年还满意地说了一句:“真好哄。”
宋娘:“……”
晏楚昀出了书房安排管家备好车马,回到书房的时候看见晏无尘就站在书房的桌案边,手里拿着毛笔不知道在写着什麽。
他的书房一般闲人免进,最常出现在这里,连敲门都不用的闲人就是他师弟,晏无尘。
“写什麽呢?”晏楚昀问。
晏无尘飞速写完最後一笔,然後把宣纸收了,笔也扔到笔架上,笑道:“没写什麽。”
刚摘的梅花还在桌子上搁着,只是有一些花瓣已经沾上了墨水,在宣纸上印下一瓣一瓣的花形印记。
“你去做什麽了?”晏无尘莫名有点紧张。
“让管家准备车马,”晏楚昀放低了声音,似乎叹了一口气,“你刚才不是问为什麽景初这麽大火气吗?那是因为,伯父伯母祭日快到了。”
景父景母的尸体都葬在灯川,但是景家兄妹收拾东西来溪阳时,刻意带了几件父母的衣物。
在溪阳一安定下来,立刻为父母立了衣冠冢,年年祭拜。
在最开始的几年,每到父母祭日的那天,一整天都见不到他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