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艾迎硬要握着喻灯的手道谢:“前辈,当年我,嗝,是个不二书院豢养的鬼魂,要不是你,我现在有没有转世还说不准。那年你上……上万仁山,我还记得你一身红衣……”
盛湙不耐烦地把艾迎的手拍开:“行了,你还记得起什麽,都多少年的事情了。”
“我就记得!”艾迎不理他,接着说,“前辈,你真的好帅啊,没有兴趣跟我谈个恋爱麽?”
喻灯:“……”
盛湙愤怒地把艾迎交给唯一没喝酒的江晓航,因为他是这场饭局的御用司机。
其实盛湙也就只是看上去清醒,若是仔细观察,能看见他眼尾有一抹不正常的红。他喝酒不上脸,情绪全都拢进眼睛里,只有眼尾处淡淡一抹能证明他是喝了还是没喝。
衆人乌七八糟乱成一团,只有毋清一个人呆坐在一旁,面前还搁了半杯没喝完的酒。
坐着坐着,他突然悄无声息地落下泪来,因为太过安静,竟然没人发现。他恍然看见多年前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把自己的饭分给他一半,歪头天真地问他从哪里来。
不知道哪根神经通了电,他突然就叫出了那个女孩的名字:“景笙……”
饭局散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不是自愿散的,是楼下邻居上来投诉,恶狠狠地骂了一波街。盛湙认真给人道完歉,转头看向这一屋子牛鬼蛇神,脑子竟然被气得清醒了几秒。
——他以後再也不会随便答应这群人在自己家吃饭了。
不对,他周一就要跟上面举报这群人聚衆喝酒。
最後,他和清醒的江晓航,两个人分了两趟将三个人送下电梯。盛湙把人全塞进後座,猛一关车门,拍了拍车屁股:“走吧,注意安全。”
“前辈不走麽?”江晓航没喝,胜似喝了,当着盛湙的面问出了一个傻缺问题。
“他不走,”盛湙舔了舔牙尖,又补充了一句,张扬的意思几乎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住这,很多天前就住这了。”
江晓航:“……”
不能跟恋爱脑说话,尤其是喝醉了的恋爱脑。
江晓航一脚油门,车子窜了出去。他在满车的酒气中皱皱眉头,心想,今天过後一定要向队长申请加班费。要是不给,最起码也得把罚的钱给自己,才能抵上这场饭局受到的心理创伤。
几个人一走,屋内酒气顿时散了不少。喻灯靠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白花花的墙壁发愣。甚至不能算上喝,其实他只抿了几口酒,但到底太多年没喝过酒了,他隐隐有一些醉。
只是他跟盛湙这个人一样,要是自己不说,没人能看出来他喝醉了。
呆坐两秒之後,他扭头看向格外凌乱的餐桌。出于某种强迫症,即使头微微有些晕,他还是要去收拾餐桌。他在心里迷迷糊糊地想:“太乱了,师父那麽爱干净的人,绝对忍不了。”
他甚至还没意识到,晏扶早就不在他们身边了。
盛湙卷着夜半的凉风从屋外回来,屋内酒气又散了大半。
他进屋就看到喻灯正在收拾碗筷,慌忙换了鞋,过去按住喻灯的手:“别收拾了,明天我收拾。”
喻灯好像没听见,也可能是他现在听不见任何人说话,只自顾自地伸手去够餐桌对面的碗筷,还没拿到他脑袋就晕了一下,整个人差点砸到餐桌上。
盛湙慌乱间搂住他,喻灯半晌没动静,头靠在盛湙肩窝处。几秒後,盛湙突然感觉喻灯微微颤抖起来,他心里一惊,把喻灯拉开一点,看见他睁着眼睛流眼泪。
他是格外克制地哭,甚至可以说,除了在掉眼泪,他根本没在哭。
“师弟,”喻灯突然开口说,“我好想回灯川。”
“……”
喻灯自从恢复记忆之後,一直没有什麽特别强烈的情绪,一直都是淡淡的。好像记起来记不起来根本没区别,他还是喻灯,晏楚昀像是一个遥远的代号。
以至于盛湙一直觉得,在他们俩中间,一直在怀念灯川的只有他一个人。
但喻灯只是压抑自己的情绪惯了,他在地府如履薄冰那麽多年,但凡展露一点自己的喜恶,面对的就可能是说不尽的杀身之祸。
于是他醒来後一直神色如常,直到喝完酒,在一个彻底安全的环境里,情绪突然爆发。
盛湙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止是他一个人。
屋内的温度因为两人的体温升高,酒气蒸腾,挥发的酒精顺着空气吸进肺里。喻灯说完这句话,突然推开盛湙,转头就要往厕所走。
盛湙因为喻灯一句话彻底醉了,他下意识就抓住喻灯的手腕,一把将人拽回来,另一只手卡着喻灯的下巴,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喻灯竟然没有挣扎,也没有躲。他闭着眼睛承受着盛湙狂风暴雨的吻,唇舌扫荡而入,刚被冷风卷散的酒气又涌了上来。
最後不知道是谁腿一软,两人同时栽倒在旁边的沙发上。喻灯被盛湙压在身下,靠着沙发扶手的头後仰,盛湙则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腿半跪在他两腿中间。水声席卷了整个房间。
他们从沙发亲吻到走廊,又从走廊一路回到卧室。亲吻到一半,盛湙开口问:“师兄,你知道我是谁麽?”
喻灯已经不聚焦的眼睛茫然地看他一眼,似乎还在疑惑为什麽停了。他突然间翻身,两人位置瞬间调转,盛湙被他压在身下。
喻灯冷冷擡眸看他,片刻後低下头,珍重地亲了一下盛湙微微皱着的眉头。
烟花四起,盛湙战栗片刻之後,擡起上半身推开他,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你……”
喻灯突然冲他露出十分挑逗的一笑。
不过被那麽凉凉地看了一眼,盛湙的酒突然醒了大半。
他茫然地想:我这算是趁人之危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