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不走一点。
“但是,我不会忘记。有一个人,至死都为你。”秦玄夜的声忽远忽近,又似百般嘲意。
青衣站在原处,觉得头一阵剧痛。
“欲折花饮酒,邀君同赏月。不知归期是几时。”声不知从何而来。
白瓣落到了地,青衣停下来。看向那一园突然出现的白花,方才……那儿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只是一顿,却没再多想。似乎想下去也是徒劳。
他会忘记的,直到再想不起一点儿东西来。
又睁开眼,只见路卿垣还绑在柱子那儿。他走向前,似乎满心的怒意。
可为了看清那张脸,他又将岩壁的烛火都燃了一遍。
“杀了他。杀了他……”他的耳中传来阵阵聒噪的声。他越听,倒是越烦了。
“……你真该死啊。楚丶厌丶清!”他咬着牙。
“那便让我,成为你的刀刃。”路卿垣说完这句话,面上忽然变得平静。此刻的他几乎与晏凝渊记忆中的楚厌清,相差无几了。
真是愈看愈像,而辛誉愈发厌恶。
“你早就恨死我了吧,楚厌清。”辛誉的眼眸依旧冷然,却不忘给人铺上一点惧意。
“杀了他!”
“我……从未……”路卿垣那双眸子实在像极了楚厌清。不,这本来就应该是楚厌清。
“你越来越像他了。”辛誉皱起眉来,沉着声,眼底是不明意。
他疯魔,是因为心中执念深深,却也不知……自己忘了什麽。
只记得,自己应该要恨。
但在路卿垣的眼底,他没有寻到惧意,却似乎看到了一丝怜悯。他平生最恨这东西,哪怕是谁,他都会亲手捏碎的。
更何况,这人是楚厌清。
“我生有一挚爱,终是不得。”自相矛盾的一句话。他明明要恨,却不知为何总是能想到自己对楚厌清的喜欢。
可是这样一想,他的记忆才算得上是凑齐了的。起码不这麽乱了。
到最後,他还是将楚厌清这一缕飘落在人间的魂给打散了,在那高高的石座之上,睨着眼前血红的景。
自想起楚厌清来,他那新生的恨意就有了名。
或是还会怨这世之不公,到头来,他依旧是只影孤寂。他站在一个人所无法触及的高山,却也会怕。
心时会感到不安。
大致,有某些事,确实是他无法做到的吧。
“楚厌清啊,本尊念你念得紧了。”他站了起身,青色长袍曳着地,腕上缚着一道殷红,像是红绳般缠绕。
往外边踏去。新袍终也沾上了红,却不知是否因为路卿垣的血。
镜前,楚厌清唇角挂上了一抹红,仓皇地看着水镜里映出的那个人。那个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的晏凝渊。
他面上的色似乎都褪了去。
“殊途……原来本就不能同归路。”他笑了起,又不知为何而笑。
那人走到了山顶上,天间飘着雪,算是冷的。在一棵连叶子都没有的玉兰树下停了许久。
这麽多年过去,他终于想起了许多。自己名唤晏凝渊,亦喜欢玉兰。却忘了,因何而喜。
在他心中,有一个惦念着,却一直难再忆起的人。再後来,他也想了起来。
是白衣,月色之下桂花一壶,却与白花相赠。眉眼带着的柔意在忆中与桃眸目光相触,让他久怔于山上。
久久,终是覆不过那莫须有的恨意。
“我也曾……满心欢喜过?”
浮生八世,世世为鬼。原不知爱恨何物,却有一人挥之不去。
忘之不甘,思之不敢。唯赋以恨,安敢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