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这小师弟,还真是遇上好人了。只是这般…不知是喜还是悲了。”他甚至都没再擡眼去看一旁的虚影。
虚影也只是静静地待在那儿。
其实也瞧不大清五官。
那夜过後,秋邙的烧退了不少。反倒是有了咳疾。
许潇远没再带着他四处走了,而是在一座小镇上安了居。白日里,许潇远就做些灯,入夜便拿出去卖。
秋邙有时会跟着一块出门。但有时也会因为身子畏寒而不敢出去,在家中,他也会做些花灯河灯。
许潇远没打算在秋邙面前用自己原本的样貌。故而一直都是老者的模样。
就这样,他们在镇上过了差不多五年。大概是年後三四个月,秋邙就开始咳血了。
一次较一次更为严重。许潇远成日也是皱着眉头,好歹这麽久了,他也断不是一点情都没有。
“近年关了,阿邙。你是不是也该十五了。”他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子,自己本来年纪就不小,可是装起老者来就是有些不大像。
“阿爹。年後还有一月我才十五,阿娘告诉我了,我是二月初出世的。”秋邙的脸色发白,他不清楚自己这是怎麽了。
只依稀记得阿爹带他走过好多路。
“那也是十五。我今年为你添一件新衣吧,就图个热闹。”他露出了一抹怅笑,明知自己不该改变什麽,却还是将秋邙捡了来。
也没想养了这麽久,居然还真的将他当作了亲人。
秋邙没有再说话,觉得喉间稍痒。便去倒了杯水来喝。
屋外下着白花花的雪。秋邙觉得冷了,也就将那窗给关上了。
许潇远倒是不觉冻手。河水被冻上了,他也就没有做河灯了,只是零零散散地做了些花灯。毕竟新年了嘛,总有人喜欢这些灯的。
岁除那日。许潇远一早就将肉扔到锅中炖,放了许多水。而後又去镇上的衣铺子取新衣。
本来他是想着自己给秋邙制一身的,可试过几次之後,都是以失败而终。索□□给衣铺子的人。
新衣是青色的,好像秋邙也很喜欢青衣。
他推开门,秋邙却还没起来。屋子里边过于静,让许潇远的心中不禁起了一阵寒意。
这种感觉,他许多年前就经历过一次了。
像是在意之人将死。
“阿邙。”他唤了一声,却久久不见回应。
往里间走,见秋邙整个人蜷在榻上。还好,尚有一息微弱。
“阿邙,锅中炖着肉。还有新衣,我拿回来了,你穿上让我看看可好?”
榻上的人闻声艰难地睁开眼来。看着许潇远,想要坐起来,却觉得浑身都疼。
“阿爹……”他喃道。
“饿了吗?这新衣就放这儿了,我现下都闻到肉香了,一会儿来吃饭。”许潇远说罢,便缓缓转身出了去。
秋邙“嗯”了声,忍着痛意坐了起来。看了那青衣一眼。
好像,挺好的。只是他如今竟也有了一丝的不舍。
恨他的人他转身便能忘了,可是对他好他的人,他却怎麽都不敢忘。像是至亲仍在世上,他不舍就这麽撇下。
“咳咳咳…”喉间又一阵血腥味,实在难受。
或许是怕新衣染上血,他就没打算穿。
苍白的手撩开了门帘,见外边的许潇远正忙着烧菜。他想都没想,直接就走了过去。
“阿爹,我帮你。”
许潇远闻声拧紧了眉心来,又立刻转身。
“别出来了。这儿冻人,回头你的病要更重了,听话。”秋邙如今看来,与晏凝渊稍有些相似了。是肤色。
说肤白若雪不大对。因为那是接近于死人的白,瘆人的那种。
秋邙倒还是听话,就待在屋子里头了。许潇远烧了好几道菜,还炖了汤。
就当是补一补吧。秋邙作为一个凡人,这样瘆人怎麽成呢?
午时正好逢一场大雪,许潇远坐在屋里头。其实这些菜自出锅时就差不多要凉了。
秋邙这会儿只是喝着汤。不知道是不饿还是别的什麽,他有些不大想吃。
站起身来,正想说什麽,却不想一阵晕眩感袭来,竟直直地倒了下去。
许潇远赶忙将他弄了起来。看来这年也没这麽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