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捷消息传来那日,先帝令远在南疆的萧池儒北上为萧家衆人敛尸,萧池儒回来时,只说先人有命,身死随葬,无需碑铭,无需供奉。
在他带回的遗物里,仅有一封萧家衆人联名的奏疏,“萧家无需封赏,但求不负家国,不负君恩。”
那是先皇登基的第一年,太祖皇帝走得匆忙,当时四方来犯,有萧家打头,四方将士斗志昂扬,一举把敌赶出疆域。
三军归来时的白孝,满城百姓的呜咽,先帝也为萧家垂泪,道一句:“铁马兵前死,将军何所歌。满门忠烈尽,至今无予还。”照着萧家奏疏,只题了块“忠义之家”的匾额,但功勋载入史册,又有何人敢忘,何人能忘。
“听说现下北边,还有人为萧老将军一家挂着孝呢。”茶楼里,一茶客小声说道。
楼上,萧青琅已经踹开隔壁包厢的门了。
尤常西怒斥,“谁啊,招惹小爷,不要命了,明财,去,给爷教训教训!”
话音刚落,萧青琅一脚把人踹飞出去,其他几人连连闪躲,明财,也就是尤常西的小厮,躺在散落一地的桌椅里呻吟。
尤常西大怒,指着萧青琅问:“大胆,你是谁,知道小爷是谁吗!”
萧青琅打量在场衆人一眼,除了尤常西,一个个的低着头装鹌鹑不说话,萧青琅嗤笑,“萧青琅,你口中快要死绝了的萧家人。”
尤常西不急反怒,“我当是谁,萧青琅,一个长在边关的野蛮人!”他又叫扶着明财的小厮,“德财,上,给他点教训,出事我担着,让他知道这上都不是谁都能招惹的。”
尤常西此人,户部尚书尤盛忠的次子,生母早逝,继母来时方才两岁,被娇捧着养大,上不如一母同胞的兄长,下不如同父异母的弟弟,俗称被捧杀了的草包,在这上都,他兄长与父亲不知帮着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他也不如其他纨绔子那般会见人脸色行事,这不,刚解了禁放出来,又在胡言乱语,今日撞上萧青琅,倒也算是他的不幸了。
德财听见命令,苦着一张脸,他又不是明财那二愣子,人家上阵杀敌的将军和他这花拳绣腿相较,明眼人都知道只有挨打的分。
“德财你磨蹭什麽呢。”尤常西在一旁怒吼,德财身子一颤,今日这顿打逃不过了。
萧青琅也不是什麽喜好迁怒的人,瞥都不瞥德财一眼,只对着尤常西道:“这功绩确实不是我萧家一人的,是万千将士的鲜血换来的,是圣上的英明决断得来的,我萧家是不如你尤家人丁兴旺,全都窝在这上都城里,可不就只求着儿孙满堂了。”
这话一出,脑子转得快的人已经笑出声了,尤常西身後的几个纨绔低着头,忍俊不禁,就连秋书的嘴角也泛起几丝笑意,主子这嘴,毒得未曾变过。
尤常西也听出来了,赤红着脸,指着萧青琅,“你,你……你你你!”尤常西气急,他虽纨绔,却从未有人大庭广衆之下对他如此这般。
“我我我,我怎麽了,瞧你,方才不是挺能说吗?现下怎麽结巴了。”嘴上话术,萧青琅从来不愁不会说。
尤常西怒极又叫德财,“德财,德财!”
德财颤巍巍的上前,被柏青提溜出去了。
明财还在一旁站都站不稳,尤常西四处瞅了瞅,忽地抱起旁边装饰用的瓷瓶向萧青琅砸去,萧青琅侧身让开,刚准备上前时,门忽地被推开,“谁人在此闹事!”
来人穿着官差制服,是街使,专门管理城中治安的,这边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声音,“何人在此生事?”
来的是金吾卫,近日皇帝要去军大营,他们被调派出来巡视,走至这茶楼前,一片哄乱,他们正准备进来看看,就被人告状说有人斗殴,这不,才上来呢,就发现前面还有其他司属的兄弟。
刚想打招呼呢,街使里带头的张珏便急忙说道:“这是金吾卫的关封关大人,我还有事,这里就交给关大人了。”
此时的关封等人已经看见尤常西了,这泼皮,谁愿沾惹,他急忙道:“我有要事急着回宫禀报,这里还是由张大人处理吧。”
萧青琅知道这上都人的秉性,当即对着尤常西大声道:“快要死绝的何止我萧家,还有那边关受害的百姓,那沙场上马革裹尸的将士。”他从来不惧把事情闹大,他只怕英雄舍生,未亡者还要遭受谰言。
张珏和关封对视一眼,得,今日之事,轮不到他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