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撩了下新烫的大波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瞥了季骁一眼。
“怎麽没喊其他人,光咱俩对坐着有什麽意思。”
“嫌烦。”
季骁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不仅没有邀请人的自觉,连话都不说。
调酒师在吧台翻搅着冰块,肖思然把酒杯放回桌面,靠在椅背上看着他。
“装什麽,真想买醉就去喝纯的,灌这麽多饮料也不怕一会儿住厕所。”
季骁深吸了几口气,欲言又止。
“这次叫我是为了家事吧?”虽然是问句,但肖思然的语气却很笃定。
“没猜错的话,是你弟跟你闹了,还是你跟你弟闹了?”
这有区别吗?
引子撂了出来,季骁的话再也收不住,肖思然认识他这麽久,第一次见季骁一口气讲这麽多,他边说边比划,站起来又坐下,整个人散发着焦躁不安的气息。
到最後,肖思然连嘴都忘了合上,震惊地看着季骁。
“你来真的啊?我早就该知道你们不对劲的。”她看起来还有一丝懊恼。
季骁愣了下,听见肖思然在对面笑出声。
“你还记得不,就咱俩高三的时候,你弟来堵我。”她笑得连说话都断断续续,“那件事这麽多年我都没好意思跟你说。”
从她开始笑的那一刻,季骁就回忆起了当年,许多更久远的细枝末节缓缓浮现,碎片拼成一块满是裂痕镜子,映着两人不复从前的脸。
周围安静下来,肖思然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轻轻开口。
“所以,现在呢,你彻底把他推开了,他也不会再回来。”
简单的一句话像淬毒的箭把季骁贯穿,酒意上涌,他有些神经质地冲肖思然说:
“不会的,他会回来,不在我身边他能去哪儿?”
听他这样说,肖思然狠狠皱了皱眉头。
“季骁,到现在你都改不了你的臭毛病,世界这麽大,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人也这麽多,有谁是非你不可?你凭什麽觉得自己独一无二。”肖思然说话毫不留情。
“你爱上他了。”她站起来,冷静地朝季骁下判词。
“但你早完了,你弟弟已经开始了新生活,而你甚至现在还坐在这里跟个窝囊废一样喝闷酒。”
说完,她不愿再看季骁发疯,拎起包挽着在旁边等待的男友离开。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季骁却无所谓他们是在议论谁,他的脑中一直回荡着肖思然的话,像魔咒一圈圈紧箍在头颅。
季予风早不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後不敢探头的小孩子了,他的世界变得广阔,自己不再是唯一,甚至不再独特,成了季予风路过的芸芸衆生中的一个。
还是不愿再看到的一个。
季骁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後悔丶挫败丶惶恐,以及对于自己的恼怒一起翻涌,像油盐酱醋的瓶瓶罐罐一起被推翻打碎,混杂成一片苦涩的五味杂陈。
他摇摇晃晃地起来结账,秋夜的冷风吹进领口,今天忽然降温了,没有人提醒他多穿衣服。
季骁把钥匙丢给代驾,自己穿着薄衬衣沿着大街走走停停,最後对着一个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
他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季家的别墅,曾经热闹的房子如今漆黑又安静,少了人气,显得暗淡寂寞,爬藤开着紫色的小花,季骁记得季予风以前会把藤蔓编成花环。
于是他也扯下一根翻折,但藤蔓却始终松散,细小的刺扎到了季骁的手,泛起麻痒的痛。
原来这个也没那麽简单,他看着手里的藤条想。
时过境迁,今是昨非,该回来的人没有回来,不该走的人却离开了,命运怎麽永不肯给人一个顺遂完满的人生。
准备推门的手在繁复的铁艺栏杆前停住,季骁在大门前站了很久,就像不曾来过一样悄悄离开。
肖思雨说得对,他爱上季予风了,在很远很远的从前,在颠倒错乱的现在,在尚未到来的明天。
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只剩彼此,从此刻连向未来,季骁无法接受季予风的目光落在其他任何人的身上,也无法接受他的离开。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小跑起来。
季予风不会回头,那他就跑过去,一直跑到太阳再次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又一大坨:-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