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季予风从宿舍出来的时候,远远看见季骁正拎着一个大手提袋在门口晃悠,他本能地想往一边躲,但最後还是仰起头,沿着台阶往下走。
季骁见他出来,立刻凑上去,想把袋子给他。
“要换季了,给你买了厚衣服,你试试看喜不喜欢。”
季予风没接,他只是看着季骁,目光让季骁心下一突。
“以後能别这样了吗?”季予风站在几步开外对他说。
季骁张了张口,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却发现什麽也说不出来。
“你很忙,我也很忙,为什麽要浪费时间在这些事上。”
“没有浪费时间。”季骁解释,“只是来给你送点东西,你收下我就走了。”
季予风不管他讲了什麽,自顾自说着: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没有义务管我,我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牵扯,这应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他准备把话跟季骁说清楚,也算给彼此一个结束,季骁却上前一步拉住他,眼里泛起血丝。
“那我想和你有牵扯呢?”他又重又急地说,紧紧扣住季予风的手,似乎生怕他下一秒就跑掉。
“我做错了很多事,那些都很难原谅,所以我想要弥补想要挽回,我想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知道了,都知道了,知道我以前有多过分,知道我爱你。”
最後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季骁的瞳孔因为过度紧张而颤抖,他从口袋掏出一把钥匙,急切地证明着。
“你看,这是给你买的房子,我从来没有不管你,但是,但是……”
他努力剖白着自己的心,想把这些年来那些隐秘的被他藏起的感情通通掏出来暴晒晾干,拿给季予风看。
曾经无数次奢望过,却在梦中都无法兑现的话就这样猝不及防钻进耳朵,季予风看着眼前的人,指尖触碰到世界的荒诞。
“你终于也病了啊。”他喃喃地说,但又擡头朝季骁摊开手。
“可是我已经痊愈了。”
时间一点点朝前走着,叶子黄了,早失去了水分与生命力,风一吹便扑簌簌地掉,季骁觉得自己就是那片叶子,轻轻死去丶被吹走。
“那以前我们……”
“我从来不想以前。”
季予风打断了季骁的话,他一直静静的,仿佛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倾注任何一丝多馀的情绪。
“我们本来就不应该相遇,阴差阳错走到一起,现在终于回到正轨,我们都应该高兴才对。”
“你之前跟我讲过的话我都记得,也想通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要走,不要讲爱了,哥,那是一种疾病。”
从前的狂妄任性终于变作尖利的匕首,蛰伏在时光的阴影处伺机报复,把季骁的心脏扎出一个又一个漏风的洞。
他哑口无言,也无话可说。
这是他自己造就的恶业,是他自己种下的苦果。
爱欲断者,如四肢断,不复用之,季予风转身,又回头看他。
“哥,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以後不要再见面了,我祝你平安顺遂。”
又一阵冷风吹过,把季骁冻得一激灵,他几步跑到季予风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我不想,我不要,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什麽机会?给季骁一个所谓已经懂得的爱的机会吗?还是给他一个继续伤害自己丶抛弃自己的机会?
季予风付出了那麽多代价才明白爱并非人生的必需品,他们之间的缘分太多缠乱,只能用快刀斩断。
可季骁显然不想。
季予风知道,他还像以前那样,并没有任何改变,想要的一定要得到,得不到就发疯耍赖,不想要的也能随手搁置,弃之如敝履,爱这个字眼出现在季骁的口中,太陌生,太可笑,太讽刺,他就像一个数学得过满分的小学生,洋洋得意地试图挑战哥德巴赫猜想。
所以季予风对他说:
“不好。”
季骁好像走进一处迷宫,每条路都无法通往出口,他在其中横冲直撞,最後好不容易窥得一线生机,却发现那其实是早被堵死的唯一出口。
他只能焦急地团团转,用言语粉饰苍白的无力。
“那你再等等我行吗?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我会变得更好的。”
一位赔得精光的赌徒正在对天发誓,做出他的承诺,季予风觉得听到一句空气,他看了看时间,敷衍着说:
“那就希望你更好吧,能让一下吗,我要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