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桦和季予风搬出去之後,季骁依然住在城西的别墅,但很少在家里待。
季康在衆人眼中消失不见,只知道小季总变成了季总,更多的则变成闲人们隐秘的谈资。
比原来更繁琐的工作落在季骁头上,正巧目前他孤家寡人一个,于是成了公司最勤奋的老板。
当下的日子并不是季骁喜欢的生活,但这是自儿时便已经划定的路标之一,他在某方面像台设置好出厂程序的机器,只要认定了一条路,就闷着头走到黑。
与季予风似乎彻底断了联系,这次他把季予风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不再想这近十年来的舍与得。
季予风和江安桦暂住在一所老公寓里,这间房子的面积还没有季予风在季家的卧室大,但每一处都被妈妈打理的井井有条。
走的时候,江安桦把季康给她的银行卡还了回去,这些年她虽一直努力在当一位贤内助,但空闲时间也自己攒了一些钱,足够季予风上学工作。
知道了当年那些事之後再拿季康的钱,江安桦实在觉得良心有愧,她明白自己没有能力,做不来大生意,于是用自己的积蓄盘了一个小水果摊。
季予风报了本市一所不错的大学,放学後就在一旁帮忙,忙碌的日子里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思念季骁,又或许只是因为不敢。
世界变化的太过迅疾,他在不曾断续的暴雨中渐渐失去靠近的勇气。
再次相遇完全在意料之外。
季予风知道郑家的産业大,却没想到自己帮隔壁大婶送货也能送进郑家的酒店里。
季骁应该是刚结束一场应酬,在一圈人的簇拥下往外走,季予风清点完物品擡头看到了他,却不敢在原地停留,立刻低下头把三轮车开到後面去。
可是该遇见的人总会遇见,因为交接问题,季予风被迫在後勤里多呆了十分钟,等他处理好面单出来时,却正正好撞见了来後勤处抽检账目的季骁。
周围的温度一瞬间冷了下去,季予风几乎惶恐的解释:
“哥,我不知道你在这儿。”
“我只是来帮忙送东西的,现在就走。”
他的眼睛寻找着逃跑的狭窄角落,却听见季骁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你又惹谁了?”
季予风下意识擡手摸摸头顶的纱布,前几天弯腰的时候他的额角被柜门划了一个小口,结果因为处理不及时伤口溃烂,只好去医院捣鼓一通,顶了个大包回来。
只是季予风没想到季骁会主动问起,系统紊乱的大脑暂停思考,他扶着头呆呆站着,好像没听懂话。
看不见的地方,季骁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不耐烦地“啧”一声,把神游天外的季予风啧醒了。
“我没有,没有惹事。”
季予风连忙摆手,准备朝季骁解释,可季骁却目不斜视的径直与他擦肩而过。
就像路过一个偶然碰到的陌生人。
季予风站在原地,回过头看季骁离开,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他身上混合着酒与尼古丁的味道。
气味是一把钥匙,在猝不及防的某一秒打开回忆的门,他突然感到一阵陌生的眩晕。
曾经的季骁是葡萄薄荷味的,来自源源不断被放进嘴巴的葡萄和常用的薄荷香波。
季予风曾一门心思地要和哥哥有相同的味道,可任他再怎麽吃葡萄用香波也无济于事。
很长一段时间里季骁都拿这件事来嘲笑他傻,说味道是天生的,一辈子都不会变,他这就是死脑筋丶假努力。
季骁骗人,味道明明是会被盖住的。
季予风瘪瘪嘴,把涌上眼睛的泪意憋了回去,骑上三轮车沿着来路回家。
另一边的季骁气压极低的走进档案室,随手抽出来的两套账本居然都有大大小小的疏漏,主管顾左右而言他,职员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大发雷霆,罕见地把一整个部门的人从上到下训了一遍。
程青泡了杯菊花茶给他端来,不敢在这时候触他霉头,嫌杯子烫手似的放下就走,走到门口听见季骁叫住他。
“你去看看他现在住哪儿,让人跟一下。”
程青立刻理解季骁口中的“他”是谁,还没等他回话,就又听见季骁自顾自不耐地说:
“干两个月连一顿饭钱都赚不到,指不定回哪个贫民窟里窝着,万一有人给他绑了勒索我怎麽办,我不可能交赎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