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柯指了指他,对晏潇说:“看到没,他就是这个狗脾气,哄一哄就好了。”
晏潇道:“乔宗……前辈,冒昧问一句,听刚才的意思,您才是真正的雇主?”
乔柯挑了下眉毛:“嗯。你想问什麽?”
晏潇道:“咱们到底要找不老泉,还是要找陶诵虚?我能不能问问为什麽?”
不愧是柳中谷点名要等的人,三下五除二帮他把想问的全问了,乔柯笑道:“找到不老泉,也就找到了陶诵虚。找到他,杀了他,就这麽简单。”
晏潇道:“杀……杀了?小霜哥说于掌门下过令,陶师叔也好周师叔也好,不管谁得到消息,都要先向他请示,不许轻举妄动。我是不是该告诉小霜哥,让他跟于掌门打个招呼……”
这里的于掌门自然指于沛诚,乔柯道:“陶诵虚杀我母亲,我找他偿命,这是江湖恩怨,玉墀派不会管,也不该管。如果明镜堂有意见,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中谷兄?”
他一边问,一边递过几份泛黄的当值表,柳中谷僵了一下,接过去道:“你在云头镇收到的东西,就是这个?”
当值表可以分为两摞,一摞是七八年前乔府家丁的,一摞是三年前勒马丘钱庄夥计的,全都有石蒲笔迹。高晖竹一死,石蒲就从家丁当值表上消失,出现在勒马丘,三城三派在勒马丘钱庄围剿裴慎之後,他又从勒马丘溜之大吉了。
韦弦木趴在二人肩头看完,道:“原来陶诵虚的溶金粉是从他手里买来的呀!”
“……”乔柯道:“石蒲以为乔家害死他父母,潜伏在我家伺机报复,这说得通,但他武功低微,和裴慎也没什麽瓜葛,为什麽敢以身为饵,得罪裴慎?他背後绝不止陶诵虚一个人撑腰。现在石蒲已死,只能抓陶诵虚问个清楚。中谷兄,明镜堂有意见麽?”
晏潇没去过云头镇,更不知道石卓义墓中发生的事,已经蒙了。柳中谷打了个哈哈:“那也要问我爹的意思。我就是个走镖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老板要杀谁,我就杀谁。”
石蒲背後还有谜团,这就意味着高晖竹之死有更多凶手。柳中谷对凶手兴趣平平,但裴慎显然不是,他忙活了这些年,突然就不再管“生死簿”上的人,从沥剑台开始,一路苦心孤诣将乔柯引入局中,但乔柯真要来了,他又慌慌张张地逃走,喊来韦弦木这个替补。
“看我干什麽?”韦弦木道:“弟弟,你严肃的时候可真严肃。”
柳中谷道:“弦木哥,你和乔大哥是老朋友了吧?”
“嗯……认识十八九年。这麽一说,都快赶上小小晏的年纪了,”韦弦木突然摊开手脚,“咚”地一声躺倒在船板上:“我竟然……我竟然已经人老色衰了!”
乔柯道:“你求仙问道,还会在意这种事情?”
韦弦木盘腿坐起来,斜睨他一眼:“你少说!偏偏就你这个没出息的,天时地利人和什麽都有,要老婆有老婆,要儿子有儿子,下个山还招蜂引蝶……”
乔柯瞪大眼睛,忍不住道:“我没有,我什麽时候……”
韦弦木捂住他的嘴,道:“来,你们评评理,这个人是不是很没出息。”
珠岛位于这片横跨三城的大湖正中,以他们现在的位置,少说还要三个时辰才能上岸,听听故事,倒也好消磨光阴。韦弦木道:“我是个练功的废物,这你们都听说过吧?十几岁的时候,我爹不许我弃武从医,气得我离家出走,到今天云头镇那个地方去求药,谁知道药商说钱太少,把我赶了出来。你们猜我遇到谁了?”
柳中谷道:“乔大哥?”
“不对不对,他那时候才十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韦弦木道:“我遇到了他父亲,芝香麓的前任当家,乔陟山。哎呀,现在的姑娘们都没有福气,觉得什麽乔凤仪金凤仪就是顶好的男人。”
他不捂乔柯的嘴了,捏着下巴玩偶似地摇了摇,乔柯虽然面无表情,但十分乖巧,晏潇简直不知道该震惊于韦弦木的随性,还是该震惊于乔柯的配合。
“以乔叔叔当年的风姿,如入武林,连我爹也要退让三分,咳……总之,乔叔叔这个人,好到你们难以想象,他劝了我两句,又劝了我爹几句,我就可以回家也可以学医了,从此之後,我的药都从芝香麓买。”
“我虽然练功不行,但眼光还可以,当年一踏进乔府,就看见一个根骨奇佳的小仙童在院里扫雪,就算到现在,三城五派里也没有更好的!我当天就想把他带回睽天派去,你们猜他跟我说什麽?!他居然用扫帚打我,说他只想种花!”
日头高起,小船在碧波万丈中如漂游之粟,徐徐向前,乔柯道:“最後还是听了你的。”
韦弦木道:“谁知道学了武,照样没出息。”
晏潇道:“连玉墀派的宗主都做过了,还要怎麽有出息?”
韦弦木道:“有这样的天分,就算不开宗立派,至少也要在武学上有点追求吧?二木头要是在报仇後继续下苦功,境界会远不止此。可是他这几年都干嘛去了?”
韦弦木指责他习武太晚,他是结结实实在一边惭愧着的,当着柳中谷和晏潇的面也忍不住叹气,现在韦弦木揪着不思上进开骂,乔柯只是短暂地无奈了一下,接着,他就重新笑起来,比湖面上的风还要柔和,坦然到令人恼火:“带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