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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靖难（第1页）

第四十二章靖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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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秦六听到那句“拿下宁王”，刀锋即将抵上燕王後心的一刻，左右肩膀同时被长枪贯穿。他怒视着持枪的许泰和木之远，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什麽燕王如此反复无常。

他正要还手，谁知擡头看到宁王淡漠的眼神。他下意识以为自己做错了事，这时燕王清朗的声音响起：“宏鸣，仲遥，放开他。”接着，他一头雾水地被和钟九分别关押，再见到同僚已经是接近两日之後。

钟九出了牢狱依旧衣冠楚楚，对他说：“殿下要和燕王一道南下。”

秦六未曾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瞠目结舌地看着钟九，听到他接着说：“条件是燕王要放你我回凉州，以防西蒙古趁机作乱。凉州不可久无刺史，你也带上朵颜三卫，我们从速回去吧。”

“不是，等等？”王府後院门口，秦六拦住他去路，“先让我见殿下，他要是有什麽三长两短，我就……”

钟九叹了口气，无奈打断他道：“打住，老秦，别再说什麽要对燕王不利之类的话了。”

秦六怒目而视：“为什麽？把朵颜部交到我手上的是宁王殿下，救下你钟恒轩全家性命的也是宁王殿下，燕王对殿下不敬，你我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钟九看着眼前一面墙似的拦路虎，只好扶额解释道：“燕王对殿下如何，殿下对燕王如何，是主子们的家事，没有殿下的命令，你我只能袖手旁观。”

秦六不明就里：“中原人简直莫名其妙，谁规定了兄弟之间拔刀相助，下属只能坐视不理？！”

“怎麽和你说呢……”钟九头痛，本想说他早察觉这两人不只是兄弟，但又不能说；若说中原风俗如此，又多少有些伤风败俗有辱斯文。

他正欲开口解释一二，身後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安静。”

秦六立刻上前一步，钟九回头，是左星神色平静地从府牢中走出，毫发无伤。

秦六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殿下无事就好。属下实在不解，燕王这般对您，您怎能忍气吞声？”

左星淡淡道：“他已经算客气了。”

秦六正欲反驳，忽闻府牢中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片刻後戛然而止。半晌鸦雀无声，紧接着府牢大门被推开，左云信步而出。

“钟大人和秦将军还有什麽事吗？”左云微微偏头，笑着道，“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左星擡手抹去了左云鬓边一缕血迹，道：“心情可好些了？”左云笑而不语。

左星不再多说，垂眸看着秦六和钟九，钟九立刻行礼告别道：“殿下，四殿下，一路顺风。”说罢，拉走了犹在愣神的秦六，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中。

“不去看看肖询？我砍下他右腿之前，他还在喊你呢。”说着，左云有些嫌恶的看着自己染上血的护臂，左星替他把护臂摘下，道：“全都杀了？”

左云把左臂也擡给他，笑道：“背叛我，就是死。”

“若有一日我背叛你。”左星吻他的鬓角，“你会亲手来杀我吗？”

左云桃花眼微微眯起：“既无忠诚，又无从属，何来背叛一说？”

他撩起左星额前的碎发，温声道：“我要你跟我南下，并非要你依附于我。你这麽狡猾，放你回凉州，岂不是放虎归山？再者，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如此通晓人心，难能可贵。”

左星与他额头相抵：“没有别的原因？”

“想听我说什麽？”左云主动吻上他，“说我杀人见血之後心火难耐，非你不可纾解吗？”

四月十日，燕王府，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大将军燕王左云，拥军自重，私铸刀兵，今被查实，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琢赐连坐家族。钦此！”

四月十三日，京中人心惶惶。为国捐躯的燕王死而复生，挟持长兄宁王在燕州起兵，其亲笔檄文几经流传，已是妇孺皆知。

“奸臣祁永元丶于子滕等，欺君年少，蒙蔽圣听，背弃祖训，残害皇族，肆无忌惮。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乃太祖四子，钦封燕王，心系朝廷，屡建奇功，先助太祖践祚，後平蒙古边患，反招奸臣诬陷，竟至族诛之祸。本王对天起誓，无心帝位，但求清君侧，卫宗室，靖国难！”

两日後，京城，华容殿。左允杨看着那份檄文，高丛芸坐在他身边，一直在观察他的脸色。最近，皇帝越来越喜怒无常，她几乎觉得曾经温和从容的他是她的臆想，而如今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她正这样想着，左允杨就突然开始撕扯那檄文，撕成碎片之後，疯魔一般砸着华容殿里的陈设。高皇後胆战心惊地看着他砸，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下一个被撕成砸成碎片的是她自己。直到门外的侯国显率领一衆宫女太监冲进来跪下，她才猛然惊觉她也需要跪，忙提起裙子，跪在衆人之前。

“皇上息怒。”高皇後满面泪痕，无助地看着左允杨，後者正准备把一个青花海水龙纹瓶砸在离她不到半尺的位置。

左允杨看到她哀求的眼神，微微镇定了一点，把那瓷瓶放回原处，跌坐回椅子上，挥挥手道：“皇後起来吧，其他人都出去。”

高皇後这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腿一软，立刻被旁边的宫女扶住，挪到了左允杨身边的位置上坐下。其他人都出去了，高皇後斗胆开口问道：“皇上，臣妾可以问问，您为什麽如此动怒吗？”

左允杨看着她秀美的桃花眼，稍微定了定心神，低下头，才道：“燕王挟持宁王，已经占领燕州和雍州，如今正要南下。”

高皇後脸色煞白：“皇上，他……是不是要……”

左允杨闻言擡头，看到她的眼神。这麽哀伤丶这麽脆弱的眼神。

他突然暴起，擡手抽了她一个耳光，怒道：“不准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高皇後痛呼一声，身体一歪，跌落到地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左允杨此时癫狂的神色，扑上去抓着他的袖子，强行挤出一个微笑：“允杨，不要生我的气。求求你……”

这样一直很有用。以往，在他生气的时候，只要她微笑着喊皇帝“允杨”，皇帝就会立刻消气，然後柔声叫她“阿芸”，对她说“抱歉，吓到你了。”然而此刻左允杨却一反常态，直接将皇後从地上拎起来，冷冷道：“不准在露出这种眼神时，这麽叫我。”

“是他的话，永远不会这麽看着我。”

高皇後顾不上双脚悬空的恐惧感，立刻收拾起狼狈的笑容，改口道：“对不起，皇上，阿芸错了，请皇上原谅阿芸吧。”

左允杨再次怒不可遏，直接把她摔到了地上，一脚踢上她的腹部：“你怎麽敢，说你是阿云！！”

高皇後直接愣住了：“臣妾……名为丛芸……”

“那你也不是阿云！！”左允杨咆哮道，“阿云他现在已经背叛朕了！！你也要背叛朕吗！！！”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多馀的话，立刻收了声，随後像一具雕塑一样，静静地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才轻声对高皇後道：“你先回去吧。”

看着高皇後仓皇的背影，左允杨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他和皇後演着举案齐眉的戏，让她像左云曾经那样，唤他“允杨”，而他自己则像自己父亲当年那样，唤左云“阿云”。

真没意思，简直幼稚。都二十多岁了，还没走出那场落英缤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