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如今,我仍然无法肯定你对我是否有一丝真情。】男人的声音沉稳地有几分突兀,像是夜深下的剖白,仿佛刹那便摆脱了方才的少年稚气,【起初我穿书而来,不明白为何睡去便会成为你的猫,按常理来说,你是书中的恶毒女配,我是死局已定的无用炮灰,我和你唯一的关系,恐怕就来自书里。】
【我以为,我来到书里的作用,便是阻止你破坏男女主感情——古往今来的小说话本,套路都是这样的,不是麽?】
【可是为什麽,】男人望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陡然滋生出触碰的渴望,又在眨眼间消沉,【为什麽真正见到你之後,我所做的一切似乎都不那麽纯粹了。】
【男女主的爱恨情仇才与我无关。】
是因你而起的妄念将我卷入了怪圈,我标榜过自己是为了帮所谓的主角,也骗自己是不想让无辜的人死去。
但其实我真正在意的,只有你。
仿佛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见你,一见到你,哪怕我泥菩萨过河,好像都是幸福的丶快乐的。
我以为我情窦初开,也怀疑过自己色迷心窍。
【可我真的…好喜欢你。】他的嗓音宛如落叶飘旋而下,又像是泣音,【我好想你。】
想她望向他的眼神,想她和他讲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是骂他丶打他,若是她能在他身边,怎麽样都好。
【有时候入梦了却不会穿成金雪,好像穿成了别人,又好像是我自己。】像是知道她已经睡着了,男人的心声也放得很轻,怕吵到她似的,【那些梦有些虚幻,可又…感觉好真实。】
仿佛是他上辈子亲身经历过似的,痛苦和绝望都那麽可怕丶那麽真实。
床榻上的女人眉头蹙了蹙,不安稳地翻了个身。
背对着他的刹那,褚雪镜掀开了眼睫。
从引梦香中的那些回忆里,她几乎能肯定,她见到的“卫北临”,就是这一世穿书而来的卫北临。
只不过上一世卫北临没有穿成她的猫,在男人离开金陵之前,他们甚至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而前世真正的相识,恐怕是在她被穆时川当作血奴关押在地窖的时候。
可是她忘了…为何卫北临也不曾记得?又为何偏偏在她今生重生之时,恰巧变成了她养的猫?
【父王还没有消息,】许是今夜消耗太大,他逐渐察觉出疲惫来,趴窝在女人枕边,心声有了倦意,【镇北王妃和南亭,和现代我的妈妈妹妹长得一模一样…可惜她们没有现代的记忆,想必父亲也是。但回到北境後,我也总觉得好多事情…好熟悉。】
曾经在金陵他以为他没在皇帝面前露出过破绽,是因为他有点小聪明躲过了猜疑。
但发生了那麽多事後,当初天真幼稚的想法已经无法支撑成立。
原来的卫北临很早便被养在皇帝身边,哪怕他装得再像,也无法在帝王前以假乱真。
再者,他身边的暗侍亲信,似乎也从未怀疑过他的真假。
诸多线索盘旋在心头,能够解释这些怪象的,只有一个结论。
他是卫北临,是现代穿书来的卫北临,也是书中原本的卫北临。
……多麽荒谬啊。
【如果梦中的事真的发生过,】他轻声呓语,【不要…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静夜中,心声悄然沉寂,身侧的小猫发出绵长平稳的呼吸声,显然是陷入了睡梦。
褚雪镜侧过身,借着床头未灭的灯烛,看清趴着的猫儿微颤的小胡须。
她的确喜爱金雪,金雪是她养的第一只小宠,前世更因为她的原因早早死去,即便它是萧胤玦送来的,可小宠无错,她不想因此磋磨亏待它。
但如果不是因为…………
女人指尖落在小猫毛绒的头顶,只要轻轻落下,就能抚摸到它的温度。
她却停顿了一下,收回了手。
她心里藏了太多事,无法和他说。
她为了报仇利用他,亦为了报仇抛弃他。
与其说是为了报仇,不如说,她是为了真相。
她始终不明白为什麽她从出生就被别人当做棋子计划,也不明白为什麽那些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当真相不明,她连仇恨都无法清晰。
她挣扎着想逃脱强附在她命运的囚笼,为此宁可不择手段丶以身作饵,就算要忍辱负重,与仇敌虚与委蛇,与上位者谋皮,她认。
唯一的变数,是这只原本只被她当棋子的蠢猫。
怎麽会不怜爱这只像傻狗一样的蠢猫呢?
褚雪镜心下哂笑,亦合上了眼。
三年,好像的确有些漫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