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感觉,萧胤玦年岁越大,便越不受管控了。
是郑国公府过于纵容,让他翅膀硬了?
萧胤玦神色不变,反问道:“她自是谋权的一环,你不知道她的身份,舅父知道,这也是过了舅父的明路。”
他的舅父自然是郑牧驰的父亲老郑国公,郑牧驰随意点了点头,他久不在金陵,不知道他们又在琢磨什麽勾当,总之不告诉他他就当不知道,“那妮子,我倒是没什麽印象。”
“很快就会有了,”萧胤玦眸光紧锁着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平白渗人,“你不知道她是谁,她有多重要,但孤要警告你,无论你做什麽,都不能伤她一丝一毫。”
此话一出,郑牧驰眉头皱紧,阴毒的目光射向男人,“你别告诉我,你对她动了真情。”
萧胤玦冷笑,“收收你那蠢脑子。”
“每年送去沧州的雪玉,你忘了吗?”
……
“卫北临!陛下要见你!”
两个狱官二话不说将男人架起来,黑铁镣铐扣在他的双腕和脚踝上,承重不堪。
卫北临任由他们施弄,他被关进大牢半月,这是第一次皇帝要见他。
审讯房中,高坐主位的是皇帝,而候在皇帝身边的,除去贺尹,还有大理寺卿詹望丶大理寺少卿温如添。
卫北临被扣着肩头压在地上,双膝磕在冰硬肮脏的泥地,垂首叩礼时眸光微闪。
大理寺卿詹望请示过皇帝,方才照例开口询问,“堂下何人?”
卫北临嗓音沙哑,“罪臣卫北临。”
素日里张扬肆意的纨绔眼下棱角磨平,恍若砍去枝条的干木。詹望清了清嗓子,道:“你可认罪?”
跪在堂中的男人沉默,片刻後缓缓擡起头,正正对上詹望的眼睛。
詹望心头一跳,心道这犟驴子又要说什麽大逆不道的话,便听他果然平静道:“卫某何罪之有?”
啪!
手掌拍在案上的声音惊得审讯房中的衆人皆是心惊肉跳,能这般做的没有旁人,只会是皇上。
詹望咬了咬牙,还没说什麽,就听景仁帝沉声问:“半个月,一个字都不认?”
他这话问的分明是詹望,卫北临却毫无停顿地接上,“一字不认。”
咚!
是重物砸出的响声。
那笔砚正巧砸在男人肩头,男人发出一声闷哼,遂俯首拜下。
他的囚衣在面见圣上之前换了新的,但不知是因为移动还是什麽,此时背後又有隐隐血丝渗开。
景仁帝眉头紧拧,像是不曾看见般,继续斥道:“朕对你寄予厚望,你父亲远在北境顾不上你,朕便替他尽了父亲的责任,哪知你是烂泥扶不上墙,怎麽对得起你父亲出生入死的功绩!”
卫北临竟是勾唇笑了笑,旁若无人地顶撞皇帝,“皇上是因为父王关照卫某,还是怕父王功高盖主,要……”
“卫世子!”詹望及时打断男人的话,再让男人说下去,恐怕这一屋子的人都要保不住了,他攥了攥自己已经冒冷汗的手,想圆一圆这大逆不道的话,“本官看你是还没清醒,来人……!”
“卫某很清醒。”
“让他说!”
男人和皇帝的声音几乎重合,詹望呼吸停滞,只觉两眼冒金星,九族在朝他招手。
少卿温如添也好不到哪去,双目涣散,险些要厥过去。
今日让他们听见了,明日他们还能活吗?
景仁帝瞳色黑沉,气压低得便是房中的护卫都胆战心惊,他道:“继续说。”
卫北临顿了顿,当真无所顾忌地说了下去,“皇上是怕父王功高盖主,所以命卫某久居金陵,以制衡父王。”
“至于您说的寄予厚望……”
他嗤笑,“如果是指事事都随卫某,无论是不是有损德行都不会谴责卫某,每日都将卫某扣在书房,免得卫某与其他朝臣交好的话,那便是吧。”
“皇上究竟是寄予厚望,还是无形捧杀……”
他垂下眸,没有说下去,面上的讽意却证明了一切。
审讯房中有水滴落下,滴答滴答。
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