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掉输液管,鲜血顺着针眼滴落,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顶点拦住他:“你这样去找,和送死有什麽区别?”
他扶着墙,一步步往外走,医院的走廊上空无一人,护士们都躲得远远的,没人敢拦他。
雨水打湿了他的病号服,但他感觉不到冷。
他开车去了码头,军方的人已经围住了整片海域,但他认识那个负责人,是岑澈的同事。
“让我去。”他说。
军官摇头:“这里已经被封锁了。”
“让我去找他。”
“这没意义。”军官的声音很冷静,“火药的温度足以气化血肉。即使能找到,也只是些碎片。”
秦暮野抓住军官的衣领:“你们就这样放弃他?”
“他是你们的英雄,是你们的烈士!”他嘶吼着,“你们怎麽能…”
军官垂下眼睛:“他确实是英雄。所以请你放过他的遗体。”
遗体。
这个词像刀子一样割开秦暮野的心脏。
他松开手,跌坐在地上,雨水冲刷着他的脸,他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眼泪。
顶点赶到的时候,秦暮野已经在雨里坐了两个小时。他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海面,嘴唇冻得发紫。
“回去吧。”顶点说。
秦暮野摇头:“不回去。”
“他不在这里。”
“闭嘴。”
顶点叹了口气,蹲下来和他并排坐着:“你知道他为什麽选在游轮上吗?”
秦暮野没说话。
“因为他不想让你找到尸体。”顶点说,“他知道,只要你找到他,就会陷在悲伤里走不出来。”
“所以他选择在海里,让大海把一切都带走。”
“这样你就能重新开始。”
秦暮野转过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笑意:“重新开始?”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这又是他的局,对不对?他在等我去找他。”
“我派人去找。”顶点叹气,“你必须休息。”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但秦暮野立刻抹去了。他不允许自己哭,因为哭就意味着承认那个人真的死了。
不,岑澈不可能死。
他一定还活着。
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去找他。
所以他不能哭。
秦暮野在海边站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海水变得冰冷。
顶点最後还是把他架回车里,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麽。
回程路上秦暮野一直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空了的戒指位置。
三天後。
“老大。”手下战战兢兢地递上报告。
秦暮野翻开文件。
上面是一张张照片。残肢。碎肉。烧焦的骨头。每一张都标注了编号和打捞位置。
整整三十页。
他又翻开那些照片,每一张都仔细看,生怕漏掉什麽细节。
那些残破的尸块上,有的穿着军装碎片,有的戴着手表残片。但没有一样能证明那是岑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