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叫我睡了一回,念念不忘,追我追到这里来?”
“但恐怕不行了,我得娶塔塔。她比你有用得多,还是个处子。哦对,我不该这麽说,你跟我的时候也是处子,只是後头脏了。但你怎麽有脸活着来见你这姘夫呢?”
敏木尔指指木桩上的尸身。
“他可不是你最後一个男人。于他而言,你也就是个脏女子。你千里迢迢把他带回去又怎样?他和他家都不会再认你。你又何苦呢?”
“你不如早点去死吧。”敏木尔冷笑。
“我二人夫妻一场,你现在自尽,我誓以发妻的规格将你安葬。”
明玉本已崩溃,万念俱灰。却听敏木尔这些话,胸中燃起熊熊怒火。
她知道敏木尔为何总催她去死。在西厥说法里,女人最後的男人,会与她共赴下一世情缘。而他明明嫌弃她,侮辱她,却还想下辈子继续占有她。明玉恶心。
“呸!”她大吼一声。
安平分*身过来救明玉,又被数名呼伦军士缠上。只好先往明玉跟前投来一剑,明玉从雪地里拔起,却没与敏木尔交战。
她打不过他的,她已认清这个事实。便举着剑,奋力砍那木桩子。
敏木尔觉着她可笑极了,似螳臂当车,她却执着砍在那木头上,泪眼遥望那尸身,精卫填海。
“三哥,我这就带你回家。带不回去,我就下来陪你。”明玉流着泪,语声消散在风中。
“但你会原谅我的,会来找我的,是不是?你一定得来,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想嫁给别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忽地脖间一紧,呼啸一声。敏木尔呼着鞭子勒紧她的脖颈。安平见得转身飞奔去救她,却被身後一人刺中後脊,匍匐马上。
明玉亦不示弱,抓紧鞭子猛一翻身,举起五爪就抓破了敏木尔的脸。
敏木尔愣了愣,仍未对她用杀器,只死死掐她脖子。明玉则狠踢他下身,两人在雪地里数度翻滚,兽一般恨红了眼,又相对着心中悲戚。
所谓至亲至熟是夫妻,那麽至恨至怨,定是前夫前妻。
似数年前的一个雪夜,他们也曾相拥着在雪地里翻滚。
只是那时,满地银花,宁谧烂漫,他抚着她的头发说,“玉儿我爱你。”她依偎在他怀中不说话,娇羞而眷恋。
但这会全变了。及膝大雪里,他想杀死她,好让她成为他阴间的女人,下去等他。她也想杀死他,好夺回她丈夫的尸身。
谁也不示弱,两人变得原始和野蛮。明玉咬破敏木尔的脸,敏木尔气力大些,勒紧鞭子,明玉脸色先发红,再发白,都快喘不过气。
忽地风中暗器袭来,敏木尔闪身躲过。但那发射暗器之人身手不凡,数度出手,劲道浑厚,直将敏木尔逼退到明玉几丈之远。
再听得马蹄重重溅雪之声。一黑骑人披着深色氅衣,离弦之箭般咻地奔来。双腿紧盘马上侧身一掀,将明玉拉入氅衣中包裹起来。招数之迅疾,敏木尔竟未看清,本能号令:放箭!
“叫他们停手,跟我走。”这黑骑人挥刀挡下背後射来的箭,裹紧明玉,低声说。
明玉侧坐马上,定神一看,是穆云山。挣扎要下马。“你别管我!我要去找三哥!”
却叫穆云山双臂一挟,动不了。
“听话!”穆云山低声禁止。“放撤兵信号,跟着我来。”
明玉瞥了穆云山一眼,不知他为何这般亲切,亲切得以为她一定要信他。她偏生性子倔,除了褚策谁的话都不听,倔强着要下去。
穆云山无奈,只得箍紧她在她耳边说:“明玉,听我的话,你撤兵,我这就带你去见老三。”
明玉骇然,瞠目问:“你带我。。。去见三哥。。。去哪见?那。。。那个人?”明玉指了指身後方向。
“那不是他。”穆云山嗓音深沉而笃定。
“老三受了极重的伤,但没死。那是。。。”穆云山垂头叹息一声:“是裴恭。”
明玉来不及反应别的,只听褚策活着,就一抓穆云山衣襟,又哭又笑。
“真的吗,你没骗我吗?三哥没死?”
穆云山拂开她的手,淡淡一笑:“骗你作甚,他就在充郡。快些叫你收下停手,再打下去损伤更大,先走,後头的事再议。”
明玉点头。从怀中逃出烟火,问穆云山拿了打火石点燃。烟火响了三声,正是撤退的信号。
不多时,就见那肃陵与西厥剩馀的军士,滚滚如浓烟而来。格桑骑马追上,问:“夫人,这。。。这是为何?”
明玉不愿骗他,坦言道:“大汗,一言难尽。但你若信我,可与勇士可先随我去充郡修整,你我盟约犹在。过些日子,我家君侯会与你再细谈。”
格桑有些奇怪,身旁大将激愤抗议,他却伸手止住。沉思片刻,他相信了自己的直觉,跟明玉去了充郡。
也就因这契机,格桑捡了一个天大的漏子。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漏子。
而明玉将身後的队伍交给安平,与穆云山奔袭了一天一夜,提前赶到充郡。因穆云山在前领着,充郡守卫已无人拦她。她走过重重朱门,进到郡守府东院,就见主屋里头,褚策披着裘衣,靠在火边,于灯下读书。
“三哥!”她战栗着声唤。
“真的是你麽!”她全不顾此时仪容欠佳,满面憔悴,一丝妆容也无。
褚策闻声站起身,不料她来的这样快。却面色苍白,目色恬淡,显是大病初愈状。又朝她张了张双臂,咧嘴一笑。“是我,乖,来!”
明玉几步上前抱紧了他,眼泪滂沱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