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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招降 ◇（第2页）

她声音一贯轻柔，眼底温情潋滟，不像在招降，倒像一个温婉的女子在安慰恋人。

又转头对裴恭说：“立即给肃陵侯送信，说西北山地六百绿巾已降。再去周家村，连夜调集医官与药材，到时一起去到山中。”

“至于你和文姑娘，”明玉走近扶起文瑜，帮她理了理蓬乱双鬓，“先暂时受点委屈。等山里的绿巾安顿下来，我就放你俩走。”

*

这夜里，文瑜趁看管的士兵打盹，挪到罗冰身旁，对他细声耳语道：

“那女人说话装腔作势，你和她又有旧怨，一定没安好心，不会放我们走。你不如再去找一找她，趁机将她挟持，拼条活路。”

罗冰不听，叫她不要胡说。他们命如草芥，明玉若要杀他们，当场就会死，何必留着。

文瑜道：“我也觉得奇怪，但你太耿直，小心被女人骗。”

罗冰摇头，心里怦然动了一下。文瑜的话让他咂摸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味道，似是女人独有的酸劲儿。

他猛一侧头，挨上文瑜的脸，十分近，近到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看到她因为愠怒而微微上翘的嘴唇。

他心里直跳，觉得是要做些什麽叫她放心，但又不甚清楚该做什麽。只好和往常一样，扭过身去憨声道：“别乱想。至少他们不会对伤你。”

与此同时，裴恭派人连夜加急赶往樊城，请求支援。史骏得此急报，立即增派人马火*药，与裴恭汇合。

次日傍晚，裴恭率集结队列，与部下详说细节。却听打头小队回来报说，山里有激斗之声，疑似匪徒内讧。

裴恭哈哈大笑，“好，实在太好。那就再等一天，明日时机更好。”

明玉支着额头，目光幽远，轻轻叹道：“明日，是说要刮东风了吧。”

山里，丁福的旧部见不着丁福，满山搜寻，终于在文瑜住的山洞里发现尸体。他们再找罗冰，竟也寻不到，便与罗冰旧部发生了争执。

一边是中州人，一边是允阳人，首领不在，一群散兵，没人控制场面，便杀出了一场内斗。

有小部分人，趁机逃出山，刚出山口，就被箭弩射死。又有人反逃进山，山里便以为王军借机混入，终引起一片混乱，人人杀红了眼，见脸生的便手起刀落。

而这一切的混乱，最终被一场大火烧个干净。

那夜，裴恭命士兵都手执茅草，携带硫黄焰硝与火种，趁暗上山，又从东头起，每隔五里放一把火，遇山谷，则投掷火油。而夜里风紧火急，树木遇火便燃。

山里的绿巾本就经了内乱，疲惫病弱，遇到这火攻，夜里惊醒，有的相互践踏而死，有的被烟呛火烧而死。

白日，裴恭再带人进山清扫，山中绿巾无一幸存。

*

罗冰心神不宁，总觉得哪里不对。若要招降，怎不带他一起？有他在，理应更好喊话。

他问身边看守士兵，好几次，山中绿巾可有接收安置，那士兵极其古怪地看着他，不答。

他再也没多问，端起跟前冷饭用力吃。吃完便说要小解，由那士兵带去偏僻处。

他解开裤子，士兵转身，趁这个空隙，他几步跃过，倏地扣紧士兵脖子掀倒在地，扯下士兵佩刀，直抵喉头问：“到底接收没有，说！”

那士兵未曾料到罗冰有如此身手，磕巴答道：“好汉手下留情，小的不知道接收什麽，只听说校尉是带人去剿匪。”

罗冰额间的青筋渐渐浮起，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文瑜说的没错，他是彻头彻尾被骗了。

便一刀结果了那士兵，草草披上他的衣服，压低头盔，走去文瑜身边。

他割开文瑜身上草绳，塞她一柄匕首，这是他刚刚从那士兵身上摸到的。

“拿着，防身。是我没用，护不了你，他们要是为难你，你就拿这刀…”

罗冰哽咽一下，不敢看文瑜的脸，也说不出自尽二字，只觉得愧对于她。

“至少痛快，不会再受欺负。”

说罢，他别过头，阔步前行，往明玉帐篷方向走去。

那几步路很短。他却想到了很多。

他的人生是从哪里开始出错呢？似乎就是从拐带那女人开始，为求一时之财，以为得到一笔钱，就可以解家中急需，最後弄得前途尽毁，当了逃兵。可那时不那麽做，一切就会不同吗？

不会，不会。

他家里的田还是会被人占，老父还是会因为交不起租做了徒附，他残疾的哥哥还是会加入绿巾被官吏下狱打死。可能不一样的是他自己，继续当那个今天活明天死的队率，按月领响钱，杀的人多就有赏，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混的像个人样。

苦的望不到头的人生，他受够了。

受够了，要向那女人讨回来。她们丶他们，骗他，愚弄他，践踏他，杀光了他的绿巾兄弟，叫他独自活着，是做什麽？供人耻笑吗？

他决不答应。

他终于想明白，这狗日的世道，没有什麽对错，只有输赢。他失败，他低贱，但只要比她多活一刻就赢了。

背後突然贴来一股温软，是文瑜，快步跑近，紧紧抱住了他。

罗冰全身骤然松懈，回头，见文瑜满脸湿漉漉的，不由心头绞痛，生出许多不舍。

“怎麽？别哭。这些都和你没关系。”

他缓缓伸手，想最後一次摸一摸她的脸，却觉後背插来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