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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招降 ◇（第1页）

106招降◇

◎他挨上她的脸，十分近，近到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看到她因为愠怒而微微上翘的嘴唇。◎

“罗队率一年不见，如今是做了绿巾了麽？”

明玉显出十分惊讶，言语中却无敌意，像是寻常问候，称罗冰作绿巾，没有加上匪徒二字。

但罗冰此刻已什麽弦外之音都听不出来，心里极其慌乱。

前来投降时，他已料到会有凶险，却万万没有想到遇上明玉。

曾在西南时，他串谋褚萧手下掳走明玉，由此结下旧仇，明玉也知道他做逃兵的底细，情势显然不妙。但人已来到，再想退回去绝无可能，何况他还带着文瑜……

罗冰微微侧首，馀光瞟到文瑜，便深吸一口，俯身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罪人罗冰，无脸面见明姬，明姬要将我千刀万剐，我也不得有一句怨言。”

磕完头，他并不起身，伏地乞求道：“只求明姬发发善心，放了文姑娘，招收山里的绿巾。”

明玉早已注意到跪在一边的文瑜，闻言挪眼打量她。文瑜怯怯擡头，目光落到明玉身上的一刹那间，浑身却是冻结了。

“文姑娘，是你的…女人？”

文瑜样貌秀丽，一头乌发披散，像是受了折磨。明玉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说她和罗冰的关系，犹豫了一下。又见文瑜听到“女人”二字，目光簌簌一抖。

“不是！”罗冰果断否认。

“她不是我的女人。她是幽城文氏的女儿，被我强抢来的，与我并无关系。幽城文氏是这里有名的望族，明姬只需要稍稍打听便可知道！”

罗冰说完，见明玉面上疑惑，便知她是外地人不明允阳之事，又急忙补道：“原幽城城令，就是文姑娘的伯父。”

而这时楼远道也在一旁，听得罗冰所言，心下疑惑。

他有些跟不上这些人翻来覆去的速度，需要捋一捋思路——

眼前该是一对苦命的小情侣，情深似海，苦似黄莲。起先，这女的为了保全男的，受了侮辱不肯说，只想自己毒死那恶人。现在男的又为了保全女的，只身赴死，要把两人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原来如此！看似无情实有情！

楼远道总算想清楚，心里砰砰直跳。一面告诫自己不要多嘴拆穿，一面又为这伟大的，充满牺牲精神的爱情唏嘘感动。

照这麽下去，他预料，明玉处死罗冰，文瑜必定不忍独存，会抱着罗冰殉情，如飞蛾扑火一般，继而两人化作蝶飞，爱情在烈火中得到永生。

但文瑜没有动，垂着头，碎发贴在苍白的侧脸上，像一尊融化得有些残破的雪人。

楼远道隔岸观火，却忍不得一边干着急，上前一步恳请道：

“小夫人今次饶过他两人吧，文姑娘无辜凄惨，罗渠帅亦是正气男儿。夫人不知，曾有个绿巾匪首丁福，贼心不死，怂恿罗渠帅带着染疫绿巾出山祸害军民，抢劫粮食，罗渠帅拒不同意，可是个不作恶的好汉子。”

明玉淡然点头，目光仍在罗冰和文瑜之间游动，眼底泛出柔和波光，已隐约动容。

这两人的关系，她怎会看不明白？而她着实感动了，再细瞧罗冰，又想起了褚策。

罗冰和褚策，都长一张江北男儿的脸，刚毅，棱角分明，处处透着百折不挠的蛮劲儿，似是一人就能顶一片天。

只是罗冰年轻而位卑，在无序的乱世里打滚，活的粗粝丶迷茫。而褚策若非生在王家，自幼优越，在人精堆里练出了敏锐沉稳，应与罗冰一样。

她心怀柔悯，愿意让这对情人有个好结局。

于是招来裴恭低声商议几句，明玉叹了一口气。

“我一个女人，总容易心软。当初给你留了银钱，就是听说你家里有苦处，打定主意不追咎于你。如今，你虽做了绿巾，但我看你仍是个好男儿，这般作为应是迫不得已。”

便说了一些从前听来的事，幽藩豪族勾结官吏，鱼肉乡里，圈地占田，苦民沦为徒附，又无处伸冤，才勾结了中州绿巾。

罗冰听得，再次叩首在地，喉间热气翻涌，已是说不出话来。

明玉又说：“你今日来投降，是对的。都是自己人，为何要互相残杀？你大约还不知道，肃陵侯已围住幽城，不日就要发起攻势。幽城攻下，你们再想投降，只怕没人接受了。那时，你们只会被当成绿巾馀孽，清除无遗。”

罗冰惊恐，这一点他未曾想到。

“山中还有你多少人？”明玉问。

“六百多。”罗冰答。

“有多少是患了瘟疫的？”

“两百多近三百。”楼远道插言。

明玉冷瞥他一眼，显是厌恶他插嘴。但不知怎的，楼远道竟觉得那厌恶里带些亲近，仿佛是说，“和外人说话你别插嘴”。

楼远道不知道明玉是在套话。

实际上，明玉与裴恭所带的人不多。他们虽已断定山中藏匿绿巾，早告知史骏，无奈史骏死板，只肯派出五百人，加上裴恭自己能调度的几百人，将将凑了一千。

此前，他们探不到山中绿巾的虚实人数，不敢冒然进攻，便趁黄昏不明时，用树枝干草拖行，挥扬尘土，又走马跑兵，折腾出极大的声势，装作兵马甚壮的样子。

但样子装不了太久，听得山中还有近三百带着瘟疫的绿巾，明玉和裴恭都顿感危机，好似头顶一道悬河。

这些人该如何处置？一旦控制不好，他们散出山来，指不定又惹出瘟疫。

裴恭看一眼明玉，见她笑得柔和。

“不怕，能够治好，就算不是全部，能救一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