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教训
说来也是奇怪,近日天气明明愈发温暖,太皇太後却因为着凉受寒生了场病。
病来如山倒,往日再刚强的女人,今儿也只能躺在榻上说话了。
虹秀跪在榻前替她掖被子,脸上尽是忧虑:“太皇太後既然病了,便安安心心地休息,多思无益。”
“哀家也不愿在这个节骨眼费神,但是不行啊。”太皇太後看着她,笑道:“上不得台面的家夥,使出这等腌臜手段,将哀家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不是?”虹秀蹙了蹙眉:“刑部的风波刚刚平息,污蔑相爷的传言便悄无声息地传遍了大街小巷,若是处理不当,不仅百姓心中会留疑,陛下和朝里那些臣子也会颇有微词。”
“沈氏风头大,这法子便是打蛇七寸,对付我们刚刚好。”太皇太後闭了闭眼,半晌才道:“倒是我识人不明,做了回蠢钝的人,将自己给送上门去了。”
“您的意思是——”虹秀反应过来,心里一惊,正欲说话,便听外面人传话,说是定安王妃到了。
虹秀怒道:“太皇太後,可不能让他轻易进来了,咱们好好教训他一次。”
“你啊,教训什麽,传出去只会叫人笑话。”太皇太後扶着她的胳膊,说:“让他进来。”
“……是,去传话吧!”虹秀朝宫人摆了摆手,起身将太皇太後扶了起来,让她靠在枕上,自己站在一侧。
不一会儿,谢懿便走了进来。
天气温和,他不再披着大氅,清隽如修竹的身姿叫人一眼便看得惊艳,时势变化,他也不再故作天真,笑得温和:“太皇太後病了,叫我好担心呐!”
太皇太後看着他,说:“咱们这是风水轮流转呐!以前哀家看着你,像是看半截入土的白骨,生怕你下一眼就会死,如今你看着哀家,是否也是如此?”
“诶,您这话是折煞人了。”谢懿摇头道:“您好歹是长辈,我哪敢有如此大不敬的念头?”
“小懿啊,莫要谦虚了,朝堂上那麽多老狐狸,哀家一眼便能看透,不曾想到头来,栽到你这麽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太皇太後未曾动怒,脸上甚至带着笑意,她直勾勾地盯着谢懿,说:“装了十多年的天真君子,不曾想骨子里住的是蛇蝎虎狼。”
谢懿撩起袍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说:“您说笑了,哪有人能装这麽久呢?这虎狼虎狼,以前也是被人困在笼子里的,若非有人苦苦相逼,他又何必费尽力气逃出囚笼呢?如此说来,不过是有些人自找麻烦罢了。”
“确实是哀家自找麻烦,若非当初哀家想用你,你此时早就下了地狱,哪还能跟哀家作对呢?”太皇太後转动佛珠,心想她的确捡了颗能对付秋晏景的好棋子,可偏偏是颗不简单又不听话的棋子,竟然自己做了自己的主,还来与她作对!
“怪也只能怪太皇太後您自己错了心思,一念之间罢了。”谢懿朝她笑笑,还是那副纯良的模样,他说:“人一旦年纪大了,生了病便不容易好,瞧您这脸色,看起来苍白吓人,实在没以往那般盛气凌人又高高在上了。”
“住口!”虹秀怒斥:“太皇太後面前,哪有你放肆胡言的地方!来人,将这个贱奴才——”
“定安王千岁到!”
外间的奴才颤悠悠地传了话,里间的太皇太後也颤着停下了转动佛珠的手,她咳了一声,发现喉间干痒难耐,着实难受。
秋晏景今日上朝,便穿了朝服,银丝勾勒的龙翻滚云团之间,紫色高贵典雅,倒是极为衬他。他竖起了发冠,发间的小辫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玉簪,那玉簪是兔儿模样,还是昨夜谢懿替他选的,想叫他出丑,却不想这人忒好看,戴个萌然的兔子也不但不不伦不类,反而添了几分俊秀温润的气质。
满屋子的宫人连忙下跪磕头:“奴才恭请千岁金安!”
秋晏景没叫他们起来,径自走到谢懿身边坐下,道:“公子来了这麽久,也不知道备茶,宫中谁是掌事的?”
虹秀闻言一颤,尽量镇静地下了台阶,朝他屈膝道:“奴婢虹秀,是泰宁宫的掌事嬷嬷。”
秋晏景看了她一眼,说:“瞧着年纪也不小了,这点事都不会做,资质如此愚钝,哪还能胜任一宫掌事,割了舌头,打发去涮恭桶。”
“王爷!”虹秀不可置信地道:“奴婢是太皇太後身边的人,哪能是您说打发便打发的?”
“在宫里做事,就得谨记什麽是尊卑,什麽是上下。”秋晏景伸手将谢懿歪着的袍子撩正,遮住他的二郎腿,继续说:“你一个不懂规矩的奴婢,算什麽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也敢在公子面前大呼小叫?”
谢懿偏头看了秋晏景一眼,见他眼中冷然无光,忍不住皱了皱眉,冷声说:“王爷的话,听不见麽!”
“属下遵旨。”林谒带着两个侍卫从外间走了进来,一把摁住虹秀的胳膊,一手卸了她的下巴,说:“我家王爷向来打狗就打狗,从不看主人,虹秀姑姑,老实些,还能少吃点苦头。”
虹秀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转头泪眼婆娑地看向太皇太後,挣扎着被两个侍卫拖了出去。
太皇太後没看她,盯着秋晏景道:“这里是泰宁宫,你让这几个外男入内,简直是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