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点奇怪。
但他瞧起来神色很正常,好像没有在意这个突然的吻。
幼青如此想着,放下了手。
既然如此,她也没有什么好多想的。
她是想着要和离之后,入宫做女医,却也不一定要同他在一起。
当年的事情彼此各有难处是真,可隔了三年的距离也是真,其实他们都未必从前,如果已经不合适,那也不当在一起。
月华门内。
年轻帝王低眉沉目,腰间环珮轻撞,玄黑氅衣在风中仍重重垂着,稀稀的日光下轮廓镀上金色的碎斑。
殷胥提步缓缓行着,一旁的太监宫人皆是静谧地随着。
长宁也跟在后面,偷偷望了好几眼,也不知方才皇兄气势汹汹地做了什么,如今怎么瞧着脸色不大好。
长宁垂下了头,踢着地上的石子儿,受着一路沉闷的气氛,眼前仿佛又浮现,那年除夕,幼青入宫做伴读的时候。
他们已很熟了,一同守着夜摸骨牌。
幼青下棋不好,打牌也不擅长,但撒娇却是很擅长,总是笑得眼睛弯弯,而太子殿下眉眼含着笑,放水放到了八百里开外,喂了整局的牌。
虽没有身体上的接触,却是说不上来插不进去的无声亲密。
而现在,两人说不上来的生疏。
上回,皇兄还砸了东西。
这回,彻底放了人离开。
长宁胸口沉闷,深深呼吸。
现在又是这样沉郁的模样。
殷胥眉目沉敛,脚步缓滞,耳边仿佛仍回荡着,马车里清晰的一字一句。
她会和离,她会入宫做女医。
她说话时轻动的发丝,紧扣的指节,甚至颤动的眼睫,是从未预想过的真实。
最后是,柔软的唇瓣。
是比预想中,还要难得的滋味。
短短一瞬触碰,却如有百转千回。
殷胥在石子路行着,黑眸沉了沉。
长宁终于鼓起勇气道:“皇兄,时过境迁,很多时候,错过、遗憾是难免的。”
殷胥脚步顿住。
他没看长宁,声音淡淡,言简意赅。
“不会错过,没有遗憾。”
长宁懵了下:“?”
在长宁懵然的目光中,殷胥走远了。
回至长生殿中,南窗之下,日光透过窗纱落在黑漆桌案,碎金上下浮动,迷蒙了眼前的所有景象。
殷胥坐在榻上,端起茶盏。
只要她肯和离,肯入宫。
其余的都可以慢慢来。
微黄的茶汤,映出他凝眉的神情,光影在微微的风中轻皱。
殷胥蓦然地忆起,那些遗落的碎片。
隔着三年的分别,三年的错过。
她沉默了许多。
她含笑的唇角,盛满期冀的眼眉,柔软的嗔怪,所有都没有再落向他。
唯余欲言又止的神情,低垂的眼眉,颤动的眼睫,克制又冷淡的话语。
香积寺燎燎的烟气中,她垂首随着沈文观离去;滴翠亭畔,她坐在石凳,仰头望着沈文观,絮絮低语;清篁阁幽幽的竹影下,她匆匆地与沈文观并肩而行。
她当真愿意同沈文观和离吗?
殷胥执着杯盏,缓缓收紧。
黑漆桌案之上,明黄色的圣旨,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他黑眸微眯。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的。
沈府,兰香院。
冬日的天黑得早,日头已渐落下去,最后一抹余晖在天边晕似火烧,门口的柳树光秃秃的树梢上也落满金红,细雪在夕阳的光下也生起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