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过了几十招,沈惊鸿挺高兴:“不错啊,长进这麽多……”
三昧鸟瞪着他,摆出的架势像要瞪死他,二人对了几十招,三昧鸟蓦地将手里的子母刀往地上一扔:“我不懂!你到底为何害他?”
沈惊鸿笑了笑,擡手在三昧鸟胳膊上拍拍:“我忙着抓刺客呢,这样,你先让开……”
三昧鸟并不肯让开,一棵树一样稳稳扎在他面前杵着:“他们说你是九重天的奸细,你若真是,为何这五百年又为妖界效力?”
沈惊鸿:“一两句解释不清,你先让……”
“那就跟我解释清楚!”三昧鸟道。
尾音都打颤了,个子长高了,还是那个一激动就要掉金豆的少年。
他看得出,这孩子并不是来杀他,只是想从他这儿讨个说法。
沈惊鸿忽然觉得欣慰,开口道:“不论我目的是什麽,我亲手杀过沈醉都是事实,小三昧,你不用帮我找理由,这世上,哪来那麽多苦衷。”
说完,他直接看准方向施展缩地千里,周围景色倏然变成白茫茫的影,三昧鸟一晃就被他甩在了千里之外。
他确实是那麽想的,那些血淋淋的伤害真实发生过,沈醉不记得,他却记得。而且现状对他来说已是极好,他不希望有任何变化破坏掉这份好。
无妄城酒街上有一家烤蝎子的铺子格外出名,蝎子的个头大得罕见,蝎子刷荤油烤的,香得不得了——是平叛军军营里两个妖兵说的,恰好被站在他们身後的沈醉听了去。
沈醉本想忽略,奈何烤蝎子不一会儿就占满他脑子,他看着九支夷嘴巴一张一合,愣是听不见人家说的什麽。
傍晚时分,营房又开饭,从妖都跟他来的侍卫们都去吃饭了,他避开人群,戴上一张白玉面具去了酒街。
他不愿意带侍卫,侍卫们忠心耿耿甚好,可平时带出去,个个紧张兮兮一副“我看哪个刁民敢害陛下”的模样,给过路的妖族百姓吓得不轻。
烤蝎子那铺子相当好找,因为後面排了长长的队。
不带侍卫,陛下得亲自排队。
站了足足小一个时辰,後面打闹的俩小孩还一糖葫芦扔起来甩他胸口上之後,他黏糊糊地排到了头,朝老板递去灵石,满心期待地挑了一个最大的烤蝎子。比刚才甩他身上的糖葫芦还大!
妖都确实没有这麽大个的蝎子,不知老板用的什麽秘方,嗅起来已是让人神魂颠倒。
要咬下第一口了。沈醉专注地凝视手中烤蝎子,深吸一口气吐出,慢慢凑近烤蝎子,刚准备好要张嘴——手肘猝然被一个横冲上来的力道撞歪,手上一轻。
沈醉维持着举手的姿势,登时就不好了。
他慢慢低头——酒街的孩子们追逐嬉笑,从他身边跑过,一脚脚踩碎了他那掉在地上的烤蝎子。
他倏然转头,满心期待地看向铺子老板。
老板朝他摆摆手:“最後一个,烤完收摊,客官明个再来吧。”
沈醉差一点爆灵力烧出凤凰火,浑浑噩噩地接受了现实,转头看向撞掉自己烤蝎子那人,看背影是个年轻男子,已经跑出了百米,压根儿没回头,撞掉他的烤蝎子,不说赔偿,一句道歉也没有?
沈醉追上去,追着跑出酒街,差一步追上,手疾眼快一把扭住那人手腕!
十一月,无妄城不比妖都,冬风霸道凛冽,迎面呼啸吹来,当即吹得沈醉阖起眼帘。
似乎有绸缎滑过鼻梁,他诧异之下忍着涩痛睁眼,乌黑的发丝刚好抚过他脸颊,贴上他的嘴唇。
唇被发丝扰出一点痒,他这才擡手拨开缠在自己脸上的头发——好好的男人为什麽不把头发梳上,披头散发成何体……
统。
沈醉在脑中把词想完整,目光顺着乌黑明亮的长发,看到那长发主人的脸,再挪不开。
他知道自己好看,所以很少关注别人好不好看。
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人的样貌摄住心神。
怎麽说呢,也知道这是偏硬朗的成熟男人的脸。
比剑眉寡淡的平眉,鼻梁上还有一个略凸起的驼峰,嘴唇也不够有血色,眼窝还因为过深露出几分疲态。拆开来说……也只眼睛算特别,眸中有一抹似有似无的忧伤。
他唇上那一点轻痒渐渐变作了奇痒。
心口像爬满了蚂蚁,想赶紧往下做些什麽,又不清楚自己是要干什麽,只能死抓着这男人不松手。
沈醉还在酝酿开口说什麽话,“嘶喇”一声,那男人已经没了影子,他手上只剩一块撕破的玄色断袖。
——缩地千里。
他也会。
是一种想追都没法追的法术。
因为至少得知道对方定在千里後的锚是哪儿,才能施展同样的法术追上去。
唇上的痒意泛了麻,沈醉口干舌燥地做了个吞咽,擡眼望向前方这条路,他虽然不知道这人的法术在哪里抛下锚,但却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只有妖界出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