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弋叮热提前在微波炉里备好的饭菜,走出来,看见司施又趴了下去,额头贴在手臂,身体轻微起伏,像是睡着了。
裴弋走过去,手臂抄起她的膝弯,把她抱到沙发上。她没有反抗,坐在他的怀里无声哭泣。
“对不起。”裴弋一下又一下顺着司施的後背,脸贴着脸,感觉心脏变成了一个容器,接住她湿润的点滴。
司施觉得裴弋是在无缘由地揽责,闷在他的肩膀上,恶声恶气地说:“道什麽歉,你又没做错。”
她的声线喑哑,裴弋没有说话,环抱她的手臂收紧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司施平复下来,瓮声瓮气地说:“虽然你什麽都没有做错,但我还是很嫉妒你。”
嫉妒你的自律,嫉妒你的聪颖,还有你的脚踏实地,矢志不渝。希望你能永远这样,稳固而幸福地生活下去。
裴弋顺滑地接受了自己的人物设定:“所以我是一个反面角色。”
鉴于裴弋很少观看各类狗血小说和剧集,司施原谅了他的理解能力,耐心地解释:“通常情况下,会産生‘嫉妒’这种负面情绪的才是反派角色。被嫉妒的人往往拥有美好的品质和卓越的才能,总是能成为一整个故事的核心。”
“怎麽会?”裴弋故意露出和他极不相称的丶惊讶的表情,说,“故事是围绕着你展开的,你就是世界的主人公。”
“才不是。”司施说,“我只是在做梦。”
司施想起大一开学的时候,军训结束以後,所有新生都被拉到电脑机房里填了两套心理问卷的测试。
她以为只是走个形式,根据最本能的反应,刷题一般填完就交卷走人,结果第二天就被通知去一趟心理咨询室。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所谓“缤纷的想象力”,有一个专业的学名,叫作“适应性不良白日梦”。这是一种行为成瘾,当现实世界遭遇压力和困扰时,她就会沉湎于幻想世界里,在其中寻找自我实现和情感支持。
归根究底,不外乎是无用的逃避而已,甚至成为了她适应现实生活的阻力。
“我之前,看过一集《哆啦A梦》的剧场版。”
在这样一个沉闷的时刻,裴弋突然提起了以前打发时间看过的卡通电影,不得不说,画面有些违和。
“你一个人看动画片?”司施的重点被成功转移。
虽然她完全可以理解任何一个成年人对动漫的青睐,但她并不记得裴弋有过这种兴趣爱好。
“全家团建。”说到这里,裴弋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当时我也在国内,我妈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能缺席。”
听裴弋的语气,集体观影应该是曹钰和姚以棠的父亲组建了新的家庭以後的事。
得知裴弋在过去的十年里,有过归国的经历,司施心里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但很快被压下去。
低低地应了一声“哦”:“那肯定很有趣。”
裴弋摸了摸她的头发,继续往下说:“的确超出我的预期。电影里面有一段对话,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故事的最终反派告诉主角团,他是由辉夜星人制造出来的,是辉夜星人自己的想象力招致了破坏。哆啦A梦站了出来,反驳说,‘想象力才是未来,是对人的关怀。放弃想象的那一刻,才是破坏诞生的时候。’”
“同样,热衷幻想,这是你的特质,你的潜力。”裴弋对司施说,“如果这让你觉得很困扰,可以通过一些手段介入,进行合理的干预。”
司施神情怏怏,大脑正在消化裴弋刚才的内容,一时半会儿给不出反应。
裴弋也不勉强:“其他的後面再说,先吃饭。”
“我今天出门之後,给你发了微信,厨房有备好的饭菜,想说你醒了之後自己热了吃。”
听此,司施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行有多荒谬,仅仅因为一顿没吃上的咖啡泡饭,就情绪崩盘。
也终于意识到她和裴弋的姿势有多不合乎正常的社交距离。
司施连滚带爬地从裴弋身上下来,不好意思地扯平衣角:“我醒了以後没看手机,直接打开房门出来了。”
“没事。”裴弋跟着站起身,神色如常,“下次我出门之前提醒你。”
综上所述,这就是“咖啡泡饭”事件的始末开端。一周以前的旧账,裴弋已经翻过不下三次,索性他只吐槽司施离谱的饮食,对其他情节只字不提。
但为了防止他突然袭击,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自己那天失态的样子。司施主动发出邀请:“别干坐着,我们来看电影吧。”
裴弋瞄她一眼,无所谓地耸耸肩:“看什麽?”
司施再次发挥想象力,指着窗户说:“你看现在外面的天色,像不像世界末日会出现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