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俩先去了一趟坤宁宫,给顾明镜的牌位磕了头,就坐上了预先准备好的仪仗,这时已是辰时一刻了。
全副仪仗自坤宁宫一路驶出了宫门,本应该左转往长安左门去往太庙的,
可太子仪仗却在礼部官员以及禁军们震惊的目光中继续往前,穿过承天门,又驰过三四条街,一路到了卫国公府。
“国公爷,夫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了!”下人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禀到了正院。
听到来禀,卫国公夫妇不由面面相觑。
卫国公夫人抿了抿唇,表情有些微妙。
卫国公正想出去迎一迎,但外头已经响起了大丫鬟的行礼声:“……太子殿下,太子妃。”
门帘被人从外头掀起,谢应忱与顾知灼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阿池,你怎么回来了?”
见谢应忱来得突然,卫国公的心里多少有些担心是不是朝堂或者北境出了什么事。
让他去吧!他还没老呢,完全可以上马拉弓,可以不用待在京城养老的。
思绪间,卫国公神色一凛,举手投足之间,释放出一股自信沉稳、从容不迫的气势。
谢应忱牵着顾知灼的手直走到了卫国公夫妇前,含笑道:“爹,儿子成亲了,今天带媳妇来拜见爹爹和娘亲。”
小两口双手交握,十指交缠,皆是眉眼含笑。
此话一出,卫国公夫妇俩都愣了愣,错愕写在他们的脸上。
“田嬷嬷,去备茶。”顾知灼很自然地吩咐了田嬷嬷去备茶,又笑吟吟地走过去,一点也不见外地扶着卫国公夫人在罗汉床上坐好。
谢应忱把卫国公也推到了罗汉床上坐下。
田嬷嬷是个机灵的,不仅依言备好了茶,又在地上放好了两个蒲团。
谢应忱与顾知灼一同跪下,分别从丫鬟手里接过了一盅茶,两人的茶同时递向了卫国公。
“爹爹,喝茶。”
卫国公哈哈大笑,一一接过了两人的茶。
接着,丫鬟又把两杯茶送到了谢应忱与顾知灼手里。
“娘,喝茶。”
谢应忱把茶奉上,送到卫国公夫人的手边。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卫国公夫人呆呆地看着跪在她跟前的谢应忱。
今天的谢应忱穿着一袭玄色的冕服,头戴九旒冕,垂下的九旒彩珠在面庞前轻轻摇曳,衬得他威仪不凡,与记忆中那个荏弱的小婴儿判若两人。
恍惚间,她眼前浮现他刚刚出生时的样子。
当时的他被包在一个大红襁褓里,是那么小的一个,仿佛轻轻一碰就会伤到似的。
他长得很漂亮,那么像顾延之,当时她根本就没怀疑过。
她亲手养大了他,看着他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一点点地长成了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
曾经,他是她的骄傲。
直到五年前,婆母病重,在迷迷糊糊间说漏了嘴。
她这才知道原来她的儿子在出生就死了。
她就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此时此刻,谢应忱的这声“娘”令卫国公夫人的心尖一颤。
她养了这孩子长大。
他现在是太子了,很快就会成为大景的天子,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可他还是愿意喊她娘,他拉着他的媳妇一起跪在她跟前给她敬茶。
一瞬间,她埋藏在心里这些年的隔阂彻底消散了。
心头忽然间就豁然开朗。
卫国公夫人紧攥成拳的那只手渐渐地松开了,抬手接过了谢应忱奉上的茶,轻轻一笑:“乖。”
她浅啜了一口热茶,就把茶杯放在一边的茶几上,紧接着又接了顾知灼递上的茶。
“你们两个都起来吧。”
任她心头再怎么翻江倒海,卫国公夫人的脸上始终没有多大变化的神情,一直端庄优雅,只对着小两口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笑容直达眼底。
卫国公松了一口气,简直如释重负。
这些日子,他是赔罪了又赔罪,小意殷勤,可夫人表面上好像不生气了,但对他又总是冷冷淡淡的。
这两天,他都在琢磨着夫人喜欢山茶花,他要不要买个山茶花的园子给夫人赔罪。
还是儿子和儿媳妇有用!!
他的儿媳妇果然旺国又旺家。
卫国公心情大好,腆着脸,对着妻子讨好地说道:“惜文,还是你眼光好,给阿池挑了一个这么好的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