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皇帝勃然大怒地打断了梁铮,一手抓起旁边茶几上的茶盅就往地上掷了出去,“朕现在是连找人伺疾都不行吗?”
“梁铮,你到底是朕的奴才,还是谢应忱的奴才?!”
那茶盅在梁铮的脚边砸成了碎片,茶水溅湿了他的鞋袜,可梁铮纹丝不动地跪在那里。
“皇上息怒。太医说皇上您要好好休养龙体,万万不可动怒。”梁铮维持着垂眸作揖的姿态,好声好气地又劝道,“皇上想见黎才人,奴婢这命人去宣。”
梁铮对着山海做了个手势:“山海,你赶紧去宣黎才人。”
山海急匆匆地领命而去,另一个小内侍默不作声地去打扫地面上的碎瓷片、茶叶和茶水。
等地上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个二十五六岁身穿柳黄色妆花织金褙子,戴了一支赤金衔南珠步摇的鹅蛋脸妇人跟着山海来了。
皇帝的后宫中每年都有纳新的嫔妃,但是皇帝偏爱柳听莲和谢璟,为了他们母子的地位,所有的嫔妃出身平平,位份都不高。
这无儿无女的黎才人也不算得宠,皇帝都快不记得她的容貌了。
皇帝上下打量着眼前秀美无双的美妇,直到此刻见到人,才隐约想起了她的样子,一如记忆中的那般,性格温和柔顺。
若非留吁鹰明示,一点也看不出来,她会是北狄在宫中安插的探子。
“参见皇上。”黎才人神情温柔地福了一礼,姿态优雅。
皇帝疲惫地抬了抬手,示意她免礼,见一个小内侍端着药进来了,就道:“才人,你伺候朕服药。”
黎才人恭顺地应了一声,接过了小内侍手里的药碗,用调羹舀了一勺,吹了吹,才送到皇帝略显干瘪的嘴边。
寝宫内又安静了下来。
黎才人服侍皇帝喝完一碗汤药后,又伺候他擦身,动作小心翼翼……
寝宫内偶尔回荡起哗哗的水声。
给皇帝擦完了身,黎才人温温柔柔地说道:“皇上,妾身服侍您着衣。”
这时,外头又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把她的话压了过去。
在尖锐的爆竹声中,皇帝拉住了黎才人的袖口,凑在她耳边道:“明天太子妃认亲,按礼会让家在京中的嫔妃归宁一天,共沾喜气。”
“你去告诉留吁鹰,朕应了。”
“告诉他,朕没有输,朕底牌,是……”
“啪!”
窗外又是一声震耳的烟花声炸响,从窗口可以看到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黎才人眼帘微颤,神情温婉柔顺地低声应着“是”,只有皇帝一人可以听到她的声音。
外头的烟花声声声不息,此起彼伏,一朵朵璀璨耀目的烟花相继在夜空炸开,夹杂着一连串的爆竹声。
太子大婚,京城没有宵禁,不止是宫里在放烟花,连带京城的不少百姓也在燃放烟花。
一朵朵姹紫嫣红的烟花照耀着整个京城,连带天上的星辰也黯然失色,满城欢腾。
烟花燃了大半夜,直过了四更天,外头才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月落日升,天空渐渐地露出了鱼肚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东宫的寝宫中,透过那薄薄的红纱帐洒在少女那白皙纤柔却不失圆润的肩头,那细细的汗毛仿佛透明似的。
谢应忱已经醒了,支着身子,静静地看着顾知灼的睡颜,俯身在她玲珑的肩头轻啄了一下。
好痒。
这一晚上根本没合眼多久的顾知灼下意识地就往被子里缩,身子蜷成了虾米,眼皮沉甸甸的。
等等!
她猛地睁开眼,恰对上谢应忱神色惬意的面庞,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双朝贺红,对于新妇来说,是认亲的日子。
但作为太子妃,她可是背过仪程的,今天还要告祭太庙。
“才卯初。”谢应忱凑过来,缱绻地又在她的鬓角亲了亲,“再睡一会儿。”
他的声音中略带一丝沙哑,满含笑意。
“得起了。”顾知灼抬手推了推他,语气娇娇软软,半是撒娇、半是骄纵地斜睨了他一眼,妩媚动人,“今天还有很多事呢。”
一双清澈的大眼波光潋滟,让他不由想起夜里这双眼眸雾气蒙蒙的样子……
他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顾知灼还以为他是不想让她起来,娇嗔道:“别闹了。”
谢应忱也没打算真的“闹”她,只是想与她耳鬓厮磨一会儿而已。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倾身又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这才放开了覆在她眸子上的那只手,掌心犹带她的体温。
谢应忱掀被下榻,去了内间。
顾知灼松了口气,忍着身子的不适坐了起来,又把在外头候了良久的那四个嬷嬷叫了进来。
她也不想让人服侍,但是今天要告祭太庙,必须再穿上那一整套礼服,戴九翟冠,没这几个嬷嬷的帮手,这大礼服她可搞不定。
等穿好礼服后,顾知灼觉得更累了,腰酸背也痛,可还是得强自打起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