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梅靠在他肩上,闻到淡淡的油烟味,混着肥皂的清香。这是二十三年婚姻的味道,不浪漫,但踏实。
“建国。”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这么‘懒’。”
周建国笑出声:“你那不是懒,是聪明。我爸妈常说,咱家最聪明的人就是你,看着什么都不争,其实什么都有了。”
窗外有月光,很淡,像一层霜,洒在书桌上,洒在翻开的书页上。林晓梅想起很多年前,她还在中学实习时,指导老师对她说:“晓梅,你太淡了,这样在社会上会吃亏。”
她当时没反驳,但心里清楚:浓有浓的活法,淡有淡的过法。人生不是比赛,没有标准答案。就像修复古籍,有时候最需要的不是多么高明的技巧,而是足够的耐心,和对时间本身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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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深的时候,林晓梅请了年假,一个人去了趟江南。这是她每年的惯例,不跟团,不做攻略,只定个大致方向,走到哪算哪。
周建国送她去机场:“真不要我陪?”
“你去了,谁给航航做饭?”林晓梅整理着围巾,“一周就回。”
她去了苏州,住在平江路的一家客栈。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漫无目的地逛。拙政园的菊花开了,金灿灿一片;虎丘的银杏叶黄了,风一吹,像下金色的雨。她吃一碗奥灶面,听一段评弹,在茶馆里消磨整个下午。
客栈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姓苏,也爱看书。第三天晚上,两人在院子里喝茶,苏姐问:“林姐,你一个人旅行不寂寞吗?”
“寂寞是种奢侈。”林晓梅看着天井上方的星空,“平时太热闹,偶尔需要点寂寞来平衡。”
“你说话真有意思。”苏姐给她续茶,“像我,就受不了一个人,总想找伴儿。”
“各有各的活法。”林晓梅微笑,“没有好坏。”
离开苏州前,她去了趟寒山寺。不是为烧香,只是想去看看那口钟。游客很多,钟声却清越,一声声荡开,像水面的涟漪。她站在廊下听了很久,直到钟声停了,余韵还在空气里震颤。
回程飞机上,她翻看拍的照片:小桥流水,白墙黛瓦,一杯茶,一树花。没有自拍,全是风景。邻座的小姑娘好奇地问:“阿姨,你怎么不拍自己呀?”
林晓梅想了想:“风景比我好看。”
小姑娘笑了:“阿姨你真逗。”
是啊,真逗。林晓梅看着窗外翻滚的云海,忽然觉得,人生也许就是这样:不必事事争先,不必句句争辩,该懒的时候懒一点,该糊涂的时候糊涂一点。就像修复古籍,有时候最难的恰恰是什么都不做——不轻易下笔,不随意填补,尊重每一处破损,相信时间会给出答案。
飞机降落时,天已经黑了。周建国和周航在出口等她,两人都举着牌子,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爱心。
“妈,欢迎回家!”周航抢过她的行李箱。
周建国接过她的背包:“累不累?”
“不累。”林晓梅看着他们,心里那片江南的烟雨,忽然就化成了眼前的灯火。
车开上高,城市的光海在窗外流淌。周航说着这一周的趣事,周建国偶尔插话,车里放着老歌,是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林晓梅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她想起婆婆的话,想起馆长的挽留,想起苏州的茶香,想起寒山寺的钟声。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最后定格在这个瞬间:丈夫在开车,儿子在说笑,她在回家。
这大概就是她选择的活法——看起来最“懒”,却比谁都清醒。不争不抢,不是无力,而是留有余地;不说教,不是无知,而是懂得沉默;不包揽,不是冷漠,而是信任。
车驶入小区,停在楼下。周航先跳下车,周建国绕过来给她开门。秋夜的风已经凉了,带着桂花最后的香气。
“明天想吃什么?”周建国锁着车问。
“都行。”林晓梅说,然后补充了一句,“不过有点想吃你做的红烧肉了。”
周建国眼睛一亮:“好,明天就做!”
楼道里的声控灯一层层亮起,像为他们铺了一条光的路。林晓梅走在中间,左边是丈夫,右边是儿子。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一声,一声,踏实而安稳。
她知道,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日子照常过。她还是那个“懒”女人,还是修复古籍,还是不管闲事,还是把做饭的权力交给丈夫和儿子。但这就是她的选择,她的智慧,她在这喧哗世界里,为自己找到的最宁静的活法。
而幸福,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该松手时就松手,该糊涂时就糊涂,然后在那些省下来的时间里,好好做自己。
就像此刻,推开家门,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桌上摆着洗好的水果,阳台上的茉莉还开着最后几朵。平凡,却足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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