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国在另一桌听见了,大声说:“就是!我就乐意做饭,你们别挑拨我们夫妻感情啊!”
众人都笑起来,气氛又缓和了。婆婆拍拍林晓梅的手:“你们夫妻的事,自己舒服就行。”
饭后,男人们打牌,女人们收拾厨房。李秀英和张丽娟抢着洗碗,一个说“大嫂歇着”,一个说“二嫂今天做菜辛苦了”。林晓梅擦完桌子,就陪婆婆在阳台晒太阳。
“她们呀,就是爱争。”婆婆眯着眼,“你这样的挺好,不争不抢,心里清净。”
“是妈疼我。”林晓梅给婆婆按着肩膀。
“疼你是真,但你也值得疼。”婆婆叹口气,“这个家,看着热闹,其实累。你聪明,知道什么该争,什么该放。”
阳台上的茉莉也开了,和家里那几盆一样香。林晓梅想起《浮生六记》里的一句话:“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她当时在这句下面画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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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班,馆里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古籍部要提拔一个副主任,候选人有三个,林晓梅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一个是在馆里工作了二十年的老刘,一个是博士毕业刚三年的小陈。
消息传开,修复室里议论纷纷。老王私下对林晓梅说:“你机会最大,资历够,学历也漂亮。”
林晓梅正在修复一页破损的经卷,头也没抬:“我资历不如老刘,学历不如小陈。”
“可你会做人啊。”老王压低声音,“上上下下谁不说你好?领导也喜欢你不惹事。”
“副主任事儿多,我不擅长。”林晓梅用毛笔蘸了特制的浆糊,轻轻涂在破损处,“现在这样挺好。”
老王摇摇头,走了。下午,馆长果然找她谈话。小小的办公室里,馆长亲自泡了茶:“晓梅啊,这次机会不错,你考虑考虑?”
林晓梅捧着茶杯,温度透过瓷壁传到掌心:“谢谢馆长看重。不过我能力有限,怕是担不起。”
馆长有些意外:“别急着拒绝,再想想。待遇会提,将来评职称也有优势。”
“我知道馆长是为我好。”林晓梅放下茶杯,“但我这个人,散漫惯了,真让我管人管事,怕是做不好。老刘做事踏实,小陈有冲劲,都比我合适。”
从馆长室出来,走廊里遇见小陈。年轻人眼睛亮晶晶的:“林老师,听说您推荐了我?”
“你本来就合适。”林晓梅笑笑,“好好干。”
下班时,老王跟她一起走,忍不住问:“真不想往上走?”
“真不想。”林晓梅看着街边的梧桐树,叶子开始泛黄了,“我现在每天工作六小时,不加班,不管人,下班就是自己的时间。要是当了副主任,会议、报告、人事……想想都头疼。”
“可那是地位啊。”
“地位是给别人看的,舒服是自己感受的。”林晓梅在路口停下,“我往这边走了,明天见。”
她走得很慢,路过一家新开的面包店,进去买了两个蛋挞。周建国爱吃甜的,周航也喜欢。回到家,父子俩都在。周建国在修漏水的水龙头,周航在写作业。
“买了蛋挞。”林晓梅把盒子放在桌上。
周航立刻冲过来:“妈最好了!”
周建国从卫生间探出头:“等等我,洗个手。”
晚饭还是周建国做,三菜一汤,简单却用心。吃饭时,周航说起学校要办艺术节,他想报名朗诵。
“朗诵什么?”林晓梅问。
“《春江花月夜》,语文老师说我的声音适合。”
“那诗是好诗。”林晓梅给他盛了碗汤,“‘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读的时候要慢,要有回味的余地。”
周建国看看儿子,又看看妻子:“你们娘俩,说起这些我就插不上嘴。”
“那你负责鼓掌。”林晓梅给他夹了块鸡肉,“后勤工作也很重要。”
晚上,林晓梅照例看书。这次不是古籍,是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她读得很慢,有时候一页要读好几遍。周建国在客厅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小。九点半,他端了杯牛奶进来:“别看了,伤眼睛。”
林晓梅合上书,接过牛奶。温度刚刚好。
“今天馆长找我了。”她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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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周建国在她旁边坐下。
“提拔的事,我推了。”
周建国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推了就推了。你要真想当官,当年就不会来图书馆。”
“你不觉得我没上进心?”
“你要有上进心,我还能这么自在?”周建国揽过她的肩,“现在这样多好,你清闲,我也清闲。真要当个领导,应酬多了,家务谁做?饭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