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首已是尸·僵反应最严重的时候,推断死亡已超过六个时辰。
他又剥开他的衣物,观察他的皮肤和指甲,这才发现他指甲盖里有干涸的血迹。
可他身上并没有其他伤口,血迹只能是别人留下来的。
他又将目光转向他脖子,赫然一道紫色的勒痕,沿颈部环绕一圈,是他·杀的痕迹!
仵作经验丰富,绝不可能辨错,那是有人收买了仵作?
明雪忙不迭应下,“好好好,嫂嫂,都听你的。”
方才茶会上,谢怀珠确实能觉察出宋心钰的出现,令所有人都绷紧了弦,贵女们集体对她敬而远之。
这是桩连环·杀·童案,还是由京令报上来的。
她霸道地打断了她,“怎么不行,本宫多的是戒指。”
谢怀珠脚心一软,趔趄道,“这……这事千真万确吗?”
在审问的过程中,他说他是受人胁迫,才杀了那些幼童。
她抬眸一看,红衣的姑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双眼仁漆黑明亮,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颇有几分英气的模样。
就如眼前,两人步调一致,也不急着回屋,只是不紧不慢地沿着廊桥散步消食,园内到处都有风灯,倒也不全然昏暗。
谢怀珠暗暗瞥了裴玄章一眼,他脸上虽没有表情,挺拔如松地站在那里,却有一股执拗孤僻之态,她只好硬着头皮点头道是。
饶是裴尚书对女色从不留心,也会为之动摇,更何况雍王与陈王二人本就觊觎这九重之上的宝座。
只是某些人的胆子未免太大,彻底触怒了陛下。
可却歪打正着,又意外合了圣上心意。
“元振也就留下这一线血脉,裴氏若为朕而绝嗣,朕也颇为不忍。”
不过谢氏女从前为裴家二郎拒绝伯兄的求爱,如今又为裴玄章拒绝昔日的情郎,皇帝想到此处不免失笑:“他这几日大约没少吃苦。”
指挥使应了一声是,不知圣上何意,裴尚书如今毕竟是戴罪之身,他亦不好在明面上厚待。
“太容易得到,未必便会珍惜。”
皇帝略有倦意,轻轻敲击榻边檀木,轻描淡写道:“过些时日叫他们夫妻见上一面,省得他总要挂心。”
第七十五章
皇帝的口谕传到京郊时,已是五月将尽,原定起驾北上的日子。
虽说衣食无忧,处处有人服侍,连饭菜都要试毒,可谢怀珠却全然欢喜不起来。
她虽然被关在这里,可常常会有活泼的宫婢与她诉说城中的事情,她没法不去多想。
皇帝的病似乎因为这一气更重了些,裴玄章被贬官为民,又废除爵位,罪名近乎板上钉钉,却迟迟不肯吐口。
太子太孙与镇国公远在燕京,他们与裴玄章平日来往甚多,此刻却不好插手。
就连太子妃与其母家也闭门谢客,显然要做壁上观,不欲与大难临头的镇国公府多有牵扯,然而徐女官还肯帮她说两句话,请天子开恩,令她入诏狱与未婚夫见上一面,或许见了心爱的女子,他也能吐出背后指使之人。
锦衣卫的诏狱由北镇抚司管理,严刑拷问不凭法度,取旨自行,谢怀珠听闻过内里疫病横行,瘴怨之气不下岭南,可得到旨意时仍然觉出一丝解脱。
皇帝这些日无言的安抚固然给谢家吃了一颗定心丸,但对她未必便存好心,她只要一想到裴玄章在狱中会受到的苦楚,心中阴霾始终难解。
她曾经很愿意相信旁人的善意,然而如今除了父母与裴玄章,她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生杀予夺,一言九鼎的帝王。
虎毒不食子,若真如她想得那样,连亲生的儿子也不过是皇帝用以制衡的棋子,裴玄章不过臣下,于天子而言更可随手抛掷。
但是送什么呢?这又让谢怀珠犯了难。
裴玄章这种大少爷自幼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肯定瞧不上她手里这仨瓜俩枣,若也送书吧,可他平日看起来很是孤傲,瞧着也不是个爱看书的。
“谢谢?”
她一思索事情时,两条秀眉就会轻蹙在一起,满脸的心事重重。
“你在想什么?”裴玄朗弯着唇的看着她:“不会是方才的姜翎吧。”
谢怀珠回神,见裴玄朗直直望着她,温和的目光下带着点让她紧张的压迫感。
她摇头:“我在想二公子。”
裴玄朗眉梢轻挑了下,方才的那点压迫感完全消失,他笑着问:“今流怎么了?”
谢怀珠如实道:“二公子上次帮了我,我想送他点东西,但不知送什么。”
裴玄朗闻言被她的实诚逗笑,他抬手似乎想摸摸她的发顶,但又克制住,最后道:“没关系,我会替你谢他。”
“今流其实没什么尤其喜爱的东西,他从小就不在意这些。”
谢怀珠没有回答。
同裴玄朗告别以后,她提着自己那袋木头回到院子里,今天天气好,她坐在院子里的方桌前开始雕元宝。
一边雕一边想给裴玄章送什么。
他那么怕老鼠,要就不送只小猫给他?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否决,因为裴玄章跟小动物,实在很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