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章垂眸笑了笑。
石青挠挠头道:“这样的话裴玄朗岂不是还会卷土重来?”
裴玄章不知想起了什么,怔了片刻后轻笑一声:“来便是了。”
“就是,咱们还怕他不成?”石青很是赞同,又询问:“那两个姑娘还继续留在隔壁?”
裴玄章合上书册,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白玉细口瓶递过去:“毒杀。”
“毒杀?”石青睁大眼睛看他:“那您还让我放消息出去,谢姑娘明日寻来……”
谢姑娘明日寻来这里只能看见两个妹妹的尸体,太残忍了吧。还有,既然要杀了,方才干嘛护?难道就为了给裴玄朗一个下马威?
这又救又杀的,他已然彻底懵了。
裴玄章掀起薄薄的眼皮扫了他一眼。
石青赶忙住了嘴:“属下这便去安排。”
然而背后议论人确实会有报应,还不等沈夫人同她再斥责一遍长子,服侍的女使匆匆跑进来,低声道:“夫人,世子回来,给您请安来了。”
沈夫人面色微变,暗恼侍女不会瞧眼色,给世子递话。她不想让玄章用原本的身份与二郎媳妇过多见面,双生子只有外人看着像,熟悉的人慢慢能看出来许多不同。
“教他歇一歇再来,我烦闷得很,不想见人。”
谢怀珠也立时站起了身,无论夫君如何保证,她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连忙道:“媳妇手里还有些绣活没做,不敢再打扰母亲休息。”
沈夫人对于谢氏女的主动避嫌还是满意的,然而裴玄章已行至堂前,谢怀珠刚要迈过门槛,就与他打了个照面。
她一时心虚,连夫兄的面容也不敢看清楚,连忙深深低下头去。
“元振,你有什么急事,非得今日来打搅你母亲?”
沈夫人还没见过他这般冒失,一时不悦,斥责道:“连阿娘的话也不听了?”
第二十七章
这分明是大伯,阿娘怎么叫她二郎?
裴玄章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转向沈夫人,面露无奈道:“母亲何必如此生气,连儿子的小字都唤成二郎了,可见您平日没少把他挂在嘴边。”
沈夫人怔了怔,玄章她可是养了二十多年,叫错谁也不会叫错他,然而儿子波澜不惊的面容又叫她迟疑,于是哼了一声,笑着轻斥道:“你都将我气糊涂了!”
她心下纳罕,玄朗没有小字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情,长子将他的字告诉谢氏做什么?
裴玄章上前与母亲并行,唇边含笑道:“也难怪母亲叫错,为我取字元贞,二郎却叫元振,是有些难以分辨。”
沈夫人无言以对,她什么时候给二郎取小字了……但元振也奇怪得很,既然他想好了新字,就应当把“元贞”告诉二郎媳妇才对,金陵城里知晓他名姓的人不在少数,他就不怕哪日露出马脚?
谢怀珠松了一口气,正要告退,才听裴玄章道:“当初是取‘以仁为本,以固为质’之意,弟妇久不见我,大约不知。”
世子这是在和她说话?
谢怀珠回府之后一夜未眠,起床后又在卧室窗前怔怔坐了大半日,想了许多事情。待她回神时,外面已是晚霞漫天。
天幕落下,星光闪烁。
谢怀珠乘坐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北郊那座宅子前。
夤夜,暴雨过后月朗星稀。
裴玄朗推门,带进一片潮湿之意。
屋里陈设整洁雅致。墙上挂着一幅单条牡丹图。左手处是花梨木四方八仙桌并四张长凳子。正对面主位设圈椅与茶几,右侧摆着同是花梨木刻祥云的软榻。
卧室
,千工拔步床床幔垂坠,长颈冰裂纹白瓷宽口瓶里插着几支新鲜的莲花,亭亭玉立,清香扑鼻。
“怀珠。”他勾起床幔坐到床边,拍拍谢怀珠。
“夫君,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谢怀珠闻声惊醒,睡眼惺忪地看他。
原是想等裴玄朗回来的,但身上实在疲累,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裴玄朗温和浅笑:“衙门临时有事。”
这声“夫君”听得他熨帖无比,瞬间扫去了他眸底藏着的阴霾。今夜宁安带去的人,只回来一半,他的损失不可谓不惨重。是他低估了,裴玄章的实力比他所预料的要强悍许多。
谢怀珠迟疑了一下,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裴玄朗傍晚时提了半句裴玄章,她猜两个妹妹的事可能和裴玄章有关。但她若是主动问起,裴玄朗或许会多心,还是罢了。
从小到大,裴玄朗待她都极好。成亲之后更是事事都以她为重,在公婆面前也都向着她。做人自然该投桃报李。
他们夫妻也算恩爱有加,还是不要有误会。
“不碍事。”裴玄朗拍拍她的手,两人在榻上坐定,他握住她绵软的手眉宇间有几分担忧:“玄章回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神色。
谢怀珠弯起眉眼笑了笑,卷翘的长睫垂下半遮住黝黑的眸子语调轻松:“我听说了。他平安归来便不算我造孽,我也好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