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认出了那把琴。
“那是……沈家的琴?”
旁边的人推他一下:“别瞎说,沈家女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你看她穿的衣服,月白的,还有腰上的玉管。”
那人眯眼细看,忽然想起什么:“等等……前年冬天,咱们被围在山谷,是不是就是听了琴声才活下来的?”
“你是说……那个‘琴退百骑’的事?”
“就是她!”老兵激动起来,“真是她来了!”
几个人立刻放下工具,跑到路边站好。带头的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沈清鸢没停下,只微微颔。
孩子回头看了一眼,挺直了背。
又走了一段,遇到一队商旅。骡车停在路边,有人在换轮子。一个妇人抱着孩子,正要给水喝。
孩子指着她:“娘,你看,那是沈姑娘。”
妇人抬头,愣住了。
她曾在江南听过沈清鸢抚琴。那晚她刚丢了丈夫,整夜哭,直到听见《安神引》,才睡着。第二天听说,有个年轻女子独自退了山匪。
她放下水囊,拉着孩子跪下。
商队其他人见状,也都跪了下去。
沈清鸢依旧没说话,只是让马慢了些。孩子坐在她前面,感受到她的动作,也学着放轻呼吸。
走过商队后,他小声问:“他们为什么跪你?”
“因为他们记得一些事。”
“什么事?”
“被人救过。”
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也想让他们记住我。”
“那就别只想着被记住。”她说,“要想着,你能为别人做什么。”
他点点头,把短琴抱得更紧。
傍晚时,到了一处驿站。
她让他进去休息,自己站在门外拴马。驿站主任认出她,连忙端出热水和干净布巾。
“您是来帮边军的吧?前两天哨所被袭,死了好几个兄弟。”
“我知道。”
“听说有个小孩被困在烽火台,大家都以为活不了了。”
“他活下来了。”
“真的?”主人睁大眼,“谁救的?”
“他自己。”
“啊?”
“他弹了琴。”她接过布巾,“然后我来了。”
主人嘴巴张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这世道……真有人说到做到。”
她没回应,转身进了屋。
孩子已经靠在墙边睡着了,短琴放在胸口。脸上还有灰,但她没叫醒他。
她坐在对面,拿出自己的琴,轻轻打开琴匣。手指抚过弦面,试了一个音。
清亮。
她闭上眼,回想三天来的每一缕音丝波动。那孩子每一次拨弦,都在传递信息——恐惧、坚持、希望。
她睁开眼,看向他。
他动了下手指,像是梦里还在练琴。
她把琴收好,起身吹灭灯。
屋外,驿站长出一口气,对妻子说:“今晚得把门栓上,别让人打扰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