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帐帘掀起一角,沈清鸢的手还按在胸口。她低头看着那张纸条,墨迹边缘的晕开不是因为水,而是执笔的人手在抖。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笔尖顿了一下,留下一个小墨点。
她将纸条折好,塞进袖中。
主帐内烛火跳动,地图摊在案上,青石驿的位置被红笔圈出。她盯着那个点,忽然开口:“云铮昏迷前说萧家残部与外族结盟,目标是龙纹玉佩。可若这是真的,为何要特意留线索引我们去?”
她没等回答,继续道:“一个重伤之人,拼死送出的情报,不该写得如此工整。这张纸条……是有人想让我看到。”
亲卫站在帐外候命。她抬眼:“昨夜有没有人求见?”
“有位驼背老者,带着绿鹦鹉,说要见您。”
“现在在哪?”
“被拦在营外,说是可疑人物。”
“放他进来。”
不到一盏茶时间,帐帘再次掀开。一名麻脸驼背的老者缓步走入,喉间装置出沙哑的声音:“姑娘又用共鸣术了?经脉如裂,还不自知?”他从药囊取出一枚药丸,“先服下,再谈正事。”
沈清鸢接过药丸,没有迟疑,直接吞下。她拿出那枚云纹铜牌,放在案上:“你能认出这上面的文字吗?”
苏眠低头细看,手指轻抚铜牌背面。他取出一瓶药水,缓缓涂抹其上。片刻后,浅淡的痕迹浮现出来,弯弯曲曲,非中原文字。
“是月氏文。”他低声念出内容,“藏粮于虎牢,焚之以乱南军。”
沈清鸢眼神一凝。
“虎牢关二十年前废弃,地势隐蔽,易守难攻。”苏眠收起药水,“若真囤粮于此,必有重兵把守。但若无人察觉,一旦引燃,火势会顺着山道一路烧到我军腹地。”
她立刻转身,唤来传令兵:“派快马追裴珩,让他暂缓进攻青石驿。”
传令兵领命而去。
她站在帐中,指尖无意识摩挲琴匣。铜牌静静躺在案上,她忽然觉得它有些异样。不是杀意,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服从感——像被人钉在原地,只等一声令下。
她闭眼,共鸣术悄然开启。音波极轻,只在心神之间流转。她感知到了,这铜牌上残留的情绪,是“等待”。
不是战意,不是忠诚,是等待命令。
这不是信物,是控制。
她睁开眼,正要说话,帐外传来脚步声。墨九走了进来,面具覆面,身形笔直。
她将铜牌递给他:“你认得这种文字?”
墨九点头。
“你能进去虎牢关吗?”
他再次点头。
“去看看粮仓是否属实,若有埋伏,设法传信。”
墨九接过铜牌,转身离去。
沈清鸢坐回案前,手按琴匣,没有再说话。苏眠站在一旁,绿毛鹦鹉忽然开口:“沈姐姐快跑。”
她看了那鸟一眼,没应声。
夜色渐深,营地安静下来。她靠在椅上闭目调息,体内经脉仍隐隐作痛,但她不敢睡。墨九未归,裴珩未返,一切尚未落定。
直到三更天,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扑翅声。
她猛地睁眼。
一只野鸽撞在窗棂上,跌落在地。她冲过去打开窗户,捡起那鸟,现它脚上绑着一根细绳,上面系着一小片布条。
她展开布条,上面写着八个字:
虎牢藏粮,引线遍布,阻
字迹是血写的。
她立刻起身,抓起古琴就往高台走。
风很大,吹得衣袂翻飞。她登上高台,将琴放在石上,双手按弦。她没有奏完整曲子,只弹出一段急促的高频音节,如雷破云,直贯夜空。
《惊雷引》。
她一边弹,一边催动共鸣术,将情绪化作无形波动,朝西北方推送——那是裴珩最后传讯的方向。她无法说出具体位置,只能用音律引导他的判断。
琴声响起的瞬间,远处山脊上,一支箭矢破空而出。
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万箭齐。
几乎同时,虎牢关方向腾起数道火光。轰然闷响接连不断,火舌窜上半空,但并未蔓延成大火。引线被截断了,爆炸被局限在几处孤立点。
她松了一口气,手指从琴弦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