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啊!”
武丁的劲头上来了,手指在泥地上又戳又划。
“这些贵戚把土地人口占个精光,就留个空壳子给王室,比蝉蜕还透亮!
大禹治水是堵是疏?如今寡人这江山上的洪流,是朝堂上那群脑满肠肥的蚂蟥!”
他的指尖用力戳向泥土深处。
“要想不沉船,得重新打造龙骨——人才,唯有能把破筏子变巨舟的人才!”
甘盘眼底笑意渐深。
面前这小王哪里是哑巴,分明是龙困浅滩,只待风雷激荡。
甘盘这面照妖镜,已经让武丁照见了自己心里的妖魔。
但这还远远不够——
武丁很快发现了一个比他还会“演”的家伙。
工地上的灰土飞扬得像打仗时的硝烟——
殷都新城正大干快上。
武丁换上破烂的杂役服,把脸抹得跟黄河水底刚捞出来的泥一样脏,凑到了施工现场。
一群人正喊着号子扛土坯,叮叮咣咣的夯土声中,唯有一个黑脸汉子特别扎眼。
这位便是傅说。
他嗓门儿大得能吓跑飞过工地上空的鸟雀!
“东边那片墙谁砌歪了三个指头?!糊泥巴的浆稠度不够,下雨就等着
;哭吧!西墙根基打得太浅,是想给老鼠盖迷宫?”
他连珠炮般的吼声砸得工人们头都抬不起来,自己却抡起夯锤,对准一块松动的夯土层咣咣几下!
那动作精准麻利,竟像是在夯土机(如果商朝有的话)上装了GPS定位。
“这汉子骂得痛快!”
武丁抱着装满泥巴的筐凑过去,眼睛亮得像刚出窖的玉璧。
“你新来的?筐都快歪出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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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说嘴皮子上的刀刃转过来。
“土要装满!走路要稳!眼要盯前!三样缺一样,你就是来城里给大伙儿造乐子的活靶子!”
武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和脸上的泥巴印子。
“工头高见!但要是墙砌歪了还不骂,算不算把大伙儿往塌墙底下推?”
傅说扫了眼面前这个“傻小子”,语气倒像是被戳中心事。
“塌一堵墙,至多压死几个倒霉蛋。若是这商国的‘墙’歪了呢?”
武丁的心如同被烧红的青铜钺狠狠烫了一下。
之后几天,傅说训人之余,总会逮着那个“手脚特别笨却问题特别多”的新人开小灶。
从土墙怎么砌才能经得起百年洪水,说到夯锤下得怎么稳才担得起万斤重担……
傅说讲得眉飞色舞,武丁听得如痴如醉。
终于在一个夯锤声停歇的黄昏,傅说擦着汗,对着那个泥猴一样的年轻人慨叹!
“看见没?治一堵墙靠的是眼睛盯着,拳头攥着!治一国呢?眼睛盯哪里?拳头攥什么?”
武丁猛地抬眼,眼底的清亮像利剑划破工地上的泥雾。
他猛地甩开沾满泥巴的破麻衣,露出了贴身紧束的玉带,上面商王室的玄鸟图腾在夕阳里明晃晃得如同警灯。
“治国,”
武丁的声音再也不是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杂役嗓,反而深沉得像祭祀钟鼎里发出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