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不是辉煌的史诗,却像一颗颗带着倒刺的钉子,死死钉在虚空之中,任凭那灰火如何舔舐,就是不肯松脱。
那是“名字”的力量。
而这份新生的“史实”,正顺着地脉的震颤,逆流回阳间。
与此同时,冥府最深处的档案塔。
一只惨白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指尖还在滴着不知是血还是墨的液体,落在石阶上出“嗒、嗒”的轻响,每一滴都激起一圈幽蓝的涟漪。
青蚨娘半个身子都烂了,那是假死脱身时付出的代价,但她的眼睛亮得吓人,瞳孔深处映着两卷书册交缠燃烧的光影。
她面前悬浮着那卷象征绝对权威的《天命编年》。
这卷轴平日里连阎王都不敢轻易触碰,此刻却被一只肥硕肮脏的字蛹儿趴在上面,大口大口地啃食着,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令人牙酸。
“吃快点!”青蚨娘粗暴地将那本破破烂烂的《民愿锦书》拍在卷轴旁边。
字蛹儿出欢愉的吱吱声,它每啃掉卷轴上一段原本的空白,就会立刻吐出一丝晶亮的丝线,将《民愿锦书》上的内容“缝”进去。
那些丝线泛着淡淡的体温,像是活物的血脉,在金纹之间蜿蜒穿行。
随着它的吞噬,那些原本只存在于乡野传说中的野路子,开始在金光闪闪的官方史册上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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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三年,北境边卒李三郎殉河阻敌,乡民感其恩,私祀号“镇波将军”。】
【景和五年,有女童为救幼弟溺亡,邻郡百姓哀之,称“慈光照魂”。】
这些从未存在过的“正史条目”,正顺着青蚨娘疯狂的手笔,被千万人的愿力反向写入天命,哪怕是天道,此刻也不得不认。
人间,星野低垂。
一道极细的星芒穿透云层,精准地落在铭世堂废墟的一角。
夜嚣子伸手接住那点星光,指尖瞬间被烫得皮开肉绽,焦臭味腾起,伴随着一阵细微的滋响。
“谢兄……是你吗?”他盯着掌心焦痕喃喃,“用命换来的情报,老子可不能让它白费。”
他摊开手掌,掌心焦黑的痕迹组成了一串复杂的坐标,那是谢无歧拆了自己的神骨,在星枢台死局中硬生生算出来的生路——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聚灵阁香火流转的缝隙。
“亥时三刻,聚灵阁防火墙换防,会有三息的延迟。”沈观灯的声音在夜嚣子脑海中响起,虚弱,但冷静得像是在开一场例行晨会。
她甚至没有形体,只有一团在风中摇曳的微光,悬浮在废墟中央,光芒微弱却恒定,如同永不熄灭的烛芯。
四周,是数百个奇形怪状的影子。
有缺了半个脑袋的鬼卒,脑腔里还残留着阴火的余烬;有拖着断尾的狐妖,毛焦卷,尾巴末端渗着暗红的血珠;还有根本看不出原型的精怪,肢体扭曲如梦魇投影。
它们不再为了争抢一点香火而互相撕咬,而是安静地围拢在她身边,沉默中透出某种近乎虔诚的等待。
“我这儿不签卖身契了,也没公积金。”沈观灯看着这些在神话边缘苟延残喘的“艺人”,淡淡问道,“最后一次机会,你们想以什么名头被记住?”
一片死寂。
角落里,一个只有巴掌大的灯笼妖怯生生地举起手:“我就想……以后过年的时候,能有人顺手给我烧张黄纸,别让我饿着。”
“好。”沈观灯点头,没有嘲笑,没有轻视,“记下来。”
在她身后,那只曾默默结网七日、丝线皆染血的记忆之蛛,终于吐出了最后一口丝。
那不是普通的蛛丝,而是它燃烧了毕生修为织就的“神话模板”。
【凡有十人以上共同铭记一人一事,即可触“类神格生成机制”。】
不需要天庭敕封,不需要帝君朱批。
只要有人记得,只要有人愿意喊你的名字,你就是神。
“点灯!”沈观灯一声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