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去过张员外家,但之前听人提起过,沿着大街走了一刻钟街边有个药铺子,顺着旁边的胡同一直往前走就是张员外家了。
罗秀没念过书,不认识字,也不知道自己找的对不对,硬着头皮上前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房打开小门,探出头问,“你找谁啊?”
“请问这是张员外家吗?我找你们家的罗姨娘。”
门房一听上下打量了罗秀一番道:“你去后面角门等着吧,我给你递个信。”
“多谢你。”罗秀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来到张家角门,在门口等了半晌,脚都冻麻了才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不多时门打开了,罗珍便这么瘦骨嶙峋的站在里头。
“小妹?”罗秀惊住了,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妹妹虽然也不胖但脸好歹是圆的,怎得嫁到员外家瘦成这副模样,难不成富裕的员外家还克扣吃食?!
罗珍看到他并没有多热情,只是淡淡的询问,“二哥来找我做什么?”
“小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瘦成这副模样?可是他们苛待你了?”罗秀拉着她的手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罗珍抽回手,“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还有布没织完呢。”
罗秀把赶紧把怀里揣的糖塞进她手里,匆忙说了几句话,“你哥夫没了,婆家撵我走,大哥和嫂子想把我卖去下洼村的一户瞎子家,我没同意。
如今一个人在河东村里住着,等我生完孩子再来看你,你等我……等我……”后面的话罗秀说不下去,他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又怎么帮小妹。
罗珍眼里闪过泪花,“我在这住的挺好的,你别惦记了,管好自己就行以后别来了。”说着推了罗秀一把转头就走了。
跟在旁边的婆子朝罗秀翻了个白眼也跟着离开,等人走远罗秀才察觉出自己手里多了个东西。
他悄悄看了一眼,是一对小小的银镯子,一看就是妹妹给他未出生的孩子准备的。
罗秀眼泪刷的一下又掉下来,也不知道妹妹是怎么省下钱打的这幅镯子,看她在府里的日子还不如以前在家里,好好的姑娘磋磨成了这幅模样,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收好镯子罗秀又去街上买盐,鸡苗和鸭苗各买了五只,看日头已经快到午时了,路过卖包子的摊子,摸着咕噜噜叫的肚子到底没舍得花钱买。
自己手里这点钱得省着用,不然花完了以后用钱就难了。
他拎着篮子朝家走去,好巧不巧正好郑北秋也从土窑回来了,二人又在路上撞了个正着。
罗秀这次主动打了声招呼,“郑家表叔。”
“哎。”郑北秋笑着快走几步,“早上就看见你去镇上,这是买了几只鸡苗啊?”
罗秀不知怎么,一见这人就有些紧张害怕,大抵是他长得太凶了,跟过去在村子里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
“上次你帮我把粮食拿回去已经很感谢了,不用再给我拿一袋粮的。”
“没事,那粮你先吃着,等秋天收了粮食再还我也不迟。”
罗秀低着头抠着手指不知道怎么办好,他知道平白无故白拿人家的粮食不对,但理智告诉他现在日子不好过,这粮够他吃好几个月了。
“那……那等秋天收了粮再还你。”
郑北秋笑呵呵的点头答应,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回走,郑北秋始终落后几步,知道罗秀性子腼腆也没强行搭话,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就觉得高兴。
活了二十多年郑北秋没喜欢过什么人,他十六岁进了军营,早些年啥都不懂,听军营里的老兵油子们讲荤段子,第一次泄身还以为尿裤子了。
军营里平日接触不到姑娘和哥儿,不少老兵借着休沐的日子去附近的庄子上嫖暗娼。所谓暗娼就是日子过不下去的妇人夫郎,拿身体换些米粮钱。
一次几十文上百文不等,不过那会儿郑北秋一个月的饷钱才六十文,都攒着拿回家去供弟弟读书,自然不会去那种地方。
后来年纪大些升成十夫长,饷钱从六十文涨到两贯,有一次休沐跟同袍出去吃酒,吃完饭就被领到了那种地方。
起初郑北秋有些好奇,结果隔着木窗看见里面苟且在一起的男女如同肉蛆一般蛄蛹着。
门外几个人正排着队的人交钱准备进去消遣,妇人的相公数着铜子笑的一脸谄媚。
一股难言的恶心涌上心头让他差点吐出来,郑北秋找了个借口急匆匆的回了军营,打这以后对那档子事就没了兴趣。
罗秀是个意外,前年回来时在罗家村第一次遇见他时,郑北秋眼珠子都看直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哥儿,特别是那双黑漆漆,湿漉漉的眼睛,像山林里的小鹿,稍有风吹草就能把人吓跑。
所以郑北秋不敢吓着他,只能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把人拿下。
走到分岔路口郑北秋依旧跟着他,罗秀脚步一顿,“表叔走错路了,这边是河东。”
“没走错,我刚在这边买了块宅地准备盖新房子。”
罗秀有些惊讶,“真的啊,表叔若是需要人帮忙尽管说话。”
“嗯。”
直到把罗秀送到家门口,郑北秋才哼着歌朝自己买的地走去。
边走边想,区区三个月而已,倒时自己的房子应该也盖好了,正好把他娶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