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兰煜雪猛地甩开他抓着自己裤腿的手,力道之大,让本就虚弱的兰策直接被掼倒在地,因久跪双腿麻木,他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拼命抬起头,脸上布满惊恐,“爹?”
兰煜雪居高临下,字字如刀,冰冷刺骨,“兰策!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什么狗屁重病?!什么时日无多?!全都是你为了留下来编造的借口!谎话连篇!”
“爹为什么不信我?!爹觉得我会拿自己的生死大事来骗你吗?!”兰策嘶声力竭地喊道,声音破碎不堪,
“爹!是不是兰灏跟你说了什么?他与我有杀母之仇,他怎会说我的好话!爹!信我一次,就信我一次好不好?!我真的身患重病,难道爹,就忍心看我病身亡,死在外面吗?!爹!京城这么大,王府屋子何其多,难道,就不能给我一个容身之地吗?!”
“容身之地?”兰煜雪眼神冰冷,没有丝毫动容,“三个太医诊断皆说你无病!你还狡辩!兰策,你若再执迷不悟,纠缠不休,不必等到年后!你现在就给我滚出王府!滚出京城!”
这最后的通牒,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兰策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疯狂,他嘶喊道,“爹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我死了你也不在乎吗?!爹——!!”
兰煜雪被他这疯狂的姿态气得怒火直冲脑门,血气翻涌。他猛地弯下腰,凑近趴在地上、拼命仰头望着他的兰策。
兰策看到他靠近,眼中瞬间又燃起一丝微弱的、近乎本能的光亮,他拼命仰着头,露出希冀的神情,像一只濒死的幼兽,出最后的哀鸣,“爹……”
然,兰煜雪只是弯着腰,面上因怒气而显得有些扭曲,眼神冷漠得如同万载寒冰,他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残忍地,砸碎了兰策所有的幻想和生机,
“你,对我儿兰灏动了杀心,更是杀害我恩师的仇人之子!我为何要在乎你的死活!你若是死了,我必将你——挫、骨、扬、灰,不、留、全、尸!”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匕,狠狠捅进兰策的心脏,然后反复搅动。
兰策眼中的光芒,就那样,一点点地,彻底地,熄灭了。
仿佛烛火燃尽了最后一丝灯油,只剩下冰冷的、死寂的黑暗。
他用力撑起的上身和扬起的脑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慢慢地、一点点地松塌下去,最终无力地趴伏在冰冷的地面上。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浸湿了地面。可他却没有再出一丝声音,甚至连哽咽啜泣都没有,只是任由眼泪无声地、疯狂地流淌,仿佛连哭泣的力气和意义,都一同被剥夺了。
兰煜雪直起身,眉头皱的死紧,却不再看他,转身就往外走。
手刚碰到冰冷的门框,不知为何,脑海中却闪过方才兰策那彻底绝望、如同瞬间被抽取了灵魂般的眼神和表情。
那画面让他心头莫名一刺,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自己是不是,说的太狠了?
他慢慢回过头。
兰策还保持着那个趴伏在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单薄瘦削的肩头,在极其轻微地、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兰煜雪就那样站在原地,看了他很久,很久。
祠堂里寂静得可怕,只有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他心中有过一瞬间的挣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掠过心头。
但最终,他想起了兰灏苍白的脸,肩头的箭伤,还有那句“他下次可能真要了我的命”,以及兰策屡教不改的欺骗与算计。
那刚刚泛起的一丝涟漪,迅被硬起的心肠冻结、压碎。
他狠下心,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大踏步离开。
“砰——!”
沉重的祠堂木门被他用力甩上,出一声巨响,在这死寂的深夜回荡,仿佛彻底关上了他与兰策之间,最后那扇可能通往和解的门。
门内,兰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许久,许久。他才慢慢地、极其艰难地,用手臂支撑着,重新坐了起来,背对着门口的方向。
他抬起手,用袖子默默地擦去脸上的泪痕,也擦去唇边沾染的血迹。
然后,他便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垂着头,额头轻轻抵在膝盖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他没有再出任何声响,任由泪水无声流淌,仿佛永远也流不尽一般,浸透他灰青色的衣袍,也浸透他悄然死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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