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养老院疑云
榆钱巷孙家事件的阴影,如同连日阴雨后残留的潮气,在扎纸店里盘桓了两日,才被胖子变着花样捣鼓出的美食香气渐渐驱散。红烧肘子的浓油赤酱,清汤白菜的至简至鲜,甚至是一碗看似普通的葱油拌面,都被他赋予了慰藉人心的力量。张清玄照单全收,吃得心安理得,只是偶尔在胖子端着空盘期待夸奖时,吝啬地丢下一句“尚可”或“火候差两分”,看着那张胖脸瞬间垮下去,又在他转身时,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这天上午,阳光懒洋洋地铺满柜台。张清玄难得没有擦拭他的紫砂壶,而是拿着那块百万拍来的黑色陨石,对着光仔细端详。陨石表面的孔洞在光线下显得幽深莫测,丝丝缕缕精纯的土属性元气被他以星火之力缓缓引导、汲取,融入体内那核心的淡金色火焰之中,过程缓慢却扎实。他能感觉到,自身对力量的掌控,似乎又精微了那么一丝。
胖子则在店里进行每周一次的大扫除,拿着鸡毛掸子跟货架上的纸扎仙女“搏斗”,嘴里絮絮叨叨:“我说仙女姐姐,您这飘带也忒能藏灰了……老板也真是,买这玩意儿回来又不卖,占地方还得伺候……”他一边抱怨,一边偷偷瞄向柜台后的张清玄,见对方没反应,又压低声音对旁边整理符纸的陈子轩嘀咕,“子轩,你说老板是不是有啥特殊收藏癖?比如……纸片人老婆?”
陈子轩还没答话,张清玄头也不抬,淡淡开口:“今天午饭,我想吃松鼠鳜鱼。”
胖子手一抖,鸡毛掸子差点掉地上,哭丧着脸:“老板……那玩意儿工序老复杂了!片花刀、炸定型、调糖醋汁……没两三个小时下不来!这都快中午了……”
“晚上吃也行。”张清玄语气没什么起伏,“做不好,这个月零食经费扣半。”
胖子:“!!!”他瞬间收起所有抱怨,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保证完成任务!老板您就瞧好吧!我这就去市场挑最新鲜的鳜鱼!”说完把鸡毛掸子往陈子轩手里一塞,抓起钱包就往外冲,那度与他微胖的身材极不相称。
陈子轩看着胖子绝尘而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继续整理符纸。张清玄则继续研究他的陨石,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生。
午后,扎纸店迎来了短暂的宁静。胖子在厨房里对着一条肥美的鳜鱼较劲,嘴里念念有词地复习着菜谱;陈子轩在后院练习一个新的防御符阵;张清玄则坐在柜台后闭目养神,灵觉如同无形的水波,漫无目的地荡漾开去,感受着胡同里寻常的市井气息——刘婶和隔壁李奶奶为了一棵葱讨价还价的声音,孩童追逐打闹的笑声,收废品老头那抑扬顿挫的吆喝……这些充满烟火气的琐碎,是他流落都市后,慢慢习惯并悄然守护的背景音。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店门的风铃出急促的声响,一个穿着洗得白的蓝色工装、满脸焦急的中年男人闯了进来。他约莫五十多岁,皮肤黝黑,手指粗糙,一看就是干体力活的。一进门,他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喊道:“张大师!求您救救我老娘!”
张清玄睁开眼,墨镜后的目光落在来人身上。气息淳朴,带着劳作的汗味和一股淡淡的、属于老人的衰败气息,印堂笼罩着一层不祥的黑灰色,但并非邪祟缠身,更像是……被某种阴郁绝望的氛围长期侵染所致。
“起来说话。”张清玄语气平淡。
胖子听到动静,举着还沾着鱼鳞的手从厨房探出头。陈子轩也快步从后院走了进来。
中年男人被胖子扶起来,坐在椅子上,依旧局促不安,双手紧紧攥着膝盖:“我、我叫赵大勇,是城西‘夕阳红’养老院的护工。我娘……我娘就住在那里。”他声音沙哑,带着恐惧,“那养老院……不干净!最近两个月,已经莫名其妙走了三位老人了!”
“走了?”胖子下意识问了一句。
“就是……去世了!”赵大勇脸上肌肉抽搐,“都走得很突然,之前看着身体都还行。而且……而且他们走之前,都说过类似的话!”
“什么话?”陈子轩追问。
赵大勇咽了口唾沫,眼神恐惧:“都说……晚上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瘦得像竹竿一样的老头,在走廊里晃悠,挨个房间敲门……还对着他们笑!那笑容,渗人得很!没过几天,这几位老人就……就没了!”
“黑衣老头?”胖子缩了缩脖子,“听着就像勾魂的鬼差啊……不对,鬼差不是黑白无常吗?怎么还有穿黑衣服的瘦老头?”
张清玄手指敲了敲柜台面,示意赵大勇继续说。
“一开始,院里都以为是老人年纪大了,出现幻觉,或者老年痴呆的前兆。”赵大勇继续说道,“可接二连三这样,就不对劲了!而且……而且我娘前几天晚上,也看到那个黑衣老头了!她就站在她房间门口,对着她咧嘴笑!我娘当时就吓晕过去了,醒来后就一直烧,说明话,整天念叨‘他来了’、‘要带我走了’……医生检查说就是惊吓过度,开了药也不见好,人眼看着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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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勇说着,眼圈红了:“张大师,我爹去得早,我娘辛苦一辈子把我拉扯大,现在好不容易我能挣钱让她在养老院安度晚年,却碰上这种事!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娘!多少钱我都给!”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用旧手帕包着的信封,看样子是他所有的积蓄。
张清玄看了一眼那信封,厚度有限,估计是赵大勇省吃俭用攒下的。他推了推墨镜,开口道:“初步勘察费三百。如果需要处理,视情况再加。现在方便去养老院看看吗?”
“方便!方便!”赵大勇连连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张清玄站起身,对胖子和陈子轩道:“收拾东西,一起去。”
胖子连忙应下,跑去拿他的“百宝囊”,心里却有点打鼓:“养老院……这地方听着就暮气沉沉的,比殡仪馆好不到哪儿去啊老板……”
陈子轩则显得有些兴奋,又能跟着玄哥出去见世面了。
三人跟着赵大勇,乘坐公交车来到了位于城西老区的“夕阳红”养老院。养老院是一栋有些年头的五层楼房,外墙斑驳,院子里的绿化也显得有些杂乱萧条。一走进大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饭菜和老人体味的特殊气息便扑面而来,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适的阴冷感。
院子里,一些老人坐在轮椅上或长椅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或是自顾自地喃喃自语,整个环境弥漫着一种沉暮的死寂。
赵大勇带着他们直接上到三楼,来到他母亲住的房间。房间是四人间,还算整洁,但空气中那股衰败和药物的味道更浓。靠窗的床上,一位头花白、骨瘦如柴的老太太正昏睡着,脸色蜡黄,呼吸微弱,嘴里不时出模糊的呓语:“……别过来……走开……”
“娘,我请大师来了,您有救了……”赵大勇俯身在老人耳边轻声说道,声音哽咽。
张清玄站在房间中央,闭上双眼,灵觉缓缓铺开。瞬间,各种杂乱的信息涌入感知——衰老带来的生命之火摇曳,病痛的折磨,子女不在身边的孤独,对死亡的恐惧……这些属于迟暮老人的负面情绪如同灰色的薄雾,笼罩着整个楼层。而在这些灰色雾气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更加冰冷、更加凝练的恶意,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潜伏在阴影之中,散着引诱生命走向终结的气息。
这气息,与寻常鬼物的怨念执念不同,更加纯粹,更加……针对性地指向“衰老”和“死亡”本身。
“不是寻常鬼物。”张清玄睁开眼,对紧张的赵大勇和好奇的胖子、陈子轩说道,“更像是一种……汲取暮气、催化死亡的‘精怪’,或者被人炼制出来的‘厄运载体’。”
“精怪?厄运载体?”胖子像个合格的捧哏,立刻代表读者问,“老板,这玩意儿是啥来头?专门盯着老人家下手?”
“天地间有清浊二气,生灵有生老病死。有些东西,会本能地被衰败、死亡的气息吸引,并以之为食。”张清玄解释道,“这黑衣老头,可能就是这类存在。它本身或许没有太高的智慧,但本能会驱使它寻找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目标,加其死亡过程,汲取消散时的生命精华和死气。养老院这种地方,对它而言,就像是……一片丰美的猎场。”
赵大勇听得面无人色:“猎、猎场?那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