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在秦越人心头。他虽与这老郎中接触不多,但对方身上那股深藏不露的底蕴和临终托付玉简的决绝,都让他隐隐意识到对方的不凡。这样一个人物,就这样为了两个萍水相逢的少年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陨落在这荒山枯井之畔?
他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胸前的伤口,那里传来的不仅是肉体的剧痛,还有一种更深沉的、源自医者本能的无力感。皇甫家的毒针、鬼蛊婆婆的邪术、这天地间滋生的诡异邪气…他引以为傲的经络针术,在这残酷的乱世面前,似乎显得如此单薄。陈伯的逝去,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自身的渺小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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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牛瞥了秦越人一眼,那灰翳燃烧的右眼中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冰冷的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迁怒——若非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陈伯或许不会耗尽心力?林玄也抬起头,通红的眼中带着悲伤,但也有一丝询问。秦越人胸前的伤势触目惊心,那黑绿色的腐血和伤口边缘蠕动的、细若丝的黑色根须(林玄通过望气隐约可见),都显示着情况极其凶险。
“死不了。”秦越人避开林玄的目光,声音沙哑虚弱,却依旧带着一丝惯有的冷硬。他扶着岩壁,慢慢走到稍远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坐下,闭目调息,试图压制伤口的恶化,不再看这边。他的沉默,像一道无形的墙,将自己与这悲伤的葬礼隔绝开来。他没有帮忙,但也没有离开。这已是他此刻能表达的、最大限度的“参与”和尊重。
铁牛收回目光,不再理会秦越人。他和林玄合力,用那些焦黑的厚实木板,在枯井旁一块相对平整、未被污血浸染的高地上,迅钉成了一个极其简陋、甚至有些歪斜的棺椁。他们将包裹着素麻的陈伯遗体,小心翼翼地安放进去。
没有香烛纸钱,没有哀乐道场。只有远处青阳镇燃烧的浓烟作为背景,只有山风呜咽着穿过焦黑的树桩,如同天地奏响的挽歌。
林玄和铁牛合力,用那柄沉重的柴刀(铁牛一直带在身上)和铁牛的蛮力,在棺椁前挖掘墓穴。泥土坚硬,混杂着碎石和未燃尽的草木灰。汗水混合着泪水,从林玄脸上滑落,滴入新翻的泥土中。铁牛那只毒化的手臂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大片泥土,动作机械而沉默,只有那燃烧的右眼深处,翻涌着无法言说的悲恸与仇恨。
棺椁被缓缓放入墓穴。泥土一捧一捧地覆盖上去,渐渐掩埋了那抹素麻,掩埋了那位默默守护了一生的老人。
当最后一捧土填平,堆起一个小小的坟茔时,林玄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坟前。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枚布满裂痕、温润不再的《素问》玉简,双手捧着,高高举过头顶,朝向初升的、刺破浓烟的朝阳。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力量,如同宣誓,又如同泣血的呐喊:
“陈伯!弟子林玄,在此立誓!”
“承您遗志,守此玉简!护佑阿芷,至死不渝!”
“穷碧落,尽黄泉,必寻医道真谛!”
“顺天应人,调和阴阳!荡涤邪祟,护我人族薪火!”
“此心昭昭,天地共鉴!若有违背,身死道消,永堕无间!”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寂静的山岗上。随着誓言,他识海中那三百六十五处星斗穴位仿佛受到感召,竟同时亮起微光,与手中残破玉简的晦暗青光呼应!脚下的大地深处,那痛苦低吟的地脉龙蛇似乎也出了一声微弱的、带着抚慰的长吟。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肃穆、却又蕴含着新生力量的气息,以林玄为中心弥漫开来。
铁牛站在林玄身后,燃烧的右眼死死盯着那简陋的坟茔,紧握的双拳骨节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黑血混着泥土渗出。他没有说话,但那如山般沉默的身躯,那紧绷如铁的肌肉,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誓言——血债,必用血偿!皇甫家、鬼蛊婆…一个都跑不了!
坐在岩石上调息的秦越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遥遥望着跪在坟前立誓的少年,看着他手中那枚布满裂痕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的玉简,听着那嘶哑却字字千钧的誓言。少年单薄的背影在朝阳的光晕和坟茔的阴影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韧不拔。
“守此玉简…护佑阿芷…寻医道真谛…调和阴阳…护人族薪火…”
秦越人低声重复着林玄誓言中的字句,冰冷孤傲的眼眸深处,第一次翻涌起复杂难明的波澜。有震撼,有不解,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触动。这乱世,这污秽,这绝望…这样一个少年,拿着一块破玉,护着一个病秧子似的小女孩,竟敢下如此宏愿?是愚勇?还是…真的有所依凭?那玉简…那老郎中…还有那个阿芷…
他下意识地又按住了自己胸前那三道撕裂灵魂般的伤口,那里的黑色根须似乎又蠕动了一下,带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和冰冷的侵蚀感。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保护?传承?希望?这些东西,在这崩坏的世界里,真的还存在吗?他自己的路,又在哪里?
就在这时,山下通往青阳镇的小路上,传来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甲片碰撞的铿锵声和粗鲁的呼喝!
“仔细搜!皇甫大人有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特别是那个姓秦的,还有那老东西的徒弟!”
“那边有动静!好像有人!”
“快!围过去!”
追兵,终于循着之前的动静和血腥味,搜到了这处乱葬岗!
林玄猛地抬头,沾满泪水和泥土的脸上瞬间布满寒霜,眼神锐利如刀。他迅将玉简贴身藏好,一把抱起依旧昏迷的阿芷,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铁牛霍然转身,那只燃烧着幽冥鬼火的右眼凶光暴涨,狂暴的煞气再次升腾,受伤的右臂肌肉贲张,黑毒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涌动,出低沉的嘶嘶声,他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凶兽,挡在了林玄和坟茔之前。
秦越人脸色一变,强撑着从岩石上站起,胸口的剧痛让他身形一晃,但他迅稳住了身体,手指间悄然捻住了几根染血的金针,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盯上猎物的鹰隼。
陈伯的坟茔尚新,泥土的气息还未散尽。而新的血腥与杀劫,已迫在眉睫。安葬与誓言带来的短暂肃穆,瞬间被残酷的现实撕得粉碎。前路,唯有血与火的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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