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这就要走?不在江夏多留几日,好好歇息一番?”林凡假意挽留。
“不必了。”司马懿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莫测的意味,“该看的,懿已经看了;该说的,懿也已经说了。余下的路,该怎么走,就要看太守自己的选择了。”
他转身离去,青衫背影在江风中风轻云淡,却给林凡留下了沉重的心理负担。林凡站在江边,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司马懿此行,看似只是“巡视”,实则是探查虚实、施压警告、招揽试探,目的多元,手段高明。他真正想要的,恐怕不只是华佗,更是林凡的明确表态。
“太守,”一名亲随上前,低声禀报,“方才司马懿的两名随从,在城中四处打听华先生的行踪、医术,还向医馆的学徒询问华先生是否有久居江夏之意。”
果然。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司马懿此行,一半是为了探查江夏虚实,另一半,就是为了华佗。曹操的病,恐怕比传闻中还要严重。
司马懿离开江夏的次日,吕蒙便再次登门拜访。这一次,他没有再绕圈子,直接带来了周瑜的亲笔信。
信笺是江东特有的竹浆纸,质地细腻,上面是周瑜遒劲有力的字迹,笔锋锐利,如剑如刀。信很长,措辞诚恳,字里行间透着惺惺相惜之意,可内容却让林凡心惊肉跳。
周瑜在信中,先是回顾了与林凡的数次交手,从赤壁之战的间接交锋,到江夏与江东的边境摩擦,称林凡“年少英才,用兵如神,治郡有方,实为当世俊杰”,言语间颇为推崇。接着,他分析了天下大势,直言曹操病危,北方即将陷入内乱,汉室衰微,诸侯割据已成定局,而刘备得荆南四郡后,野心勃勃,暗中招兵买马,扩充势力,迟早会成为江东与江夏的威胁。最后,他抛出了一个让林凡难以置信的提议:
“瑜愿与太守结为盟好,歃血为誓,共保荆襄。若太守允诺,瑜可即刻奏请吴侯,表太守为荆州牧,总领荆襄九郡军事,赐爵关内侯。届时,江夏、江陵联为一体,兵合一处,将打一家,
;北拒曹氏余孽,南制刘备枭雄,西抚巴蜀蛮夷,则霸业可成,太守亦可名垂青史,光耀门楣矣。”
荆州牧!总领荆襄九郡军事!这诱惑不可谓不大。要知道,如今的荆州四分五裂,曹操占襄樊,刘备得荆南,孙权据江陵,而周瑜却许诺让林凡统领整个荆襄,这无疑是画了一张大饼,却也足以让任何人心动。但林凡清楚,这背后是**裸的招揽与威胁——要么叛曹投孙,依附江东,成为周瑜北伐的棋子;要么拒绝结盟,成为江东的敌人,迟早被周瑜吞并。
林凡捏着信纸,指尖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震惊于周瑜的魄力与狠辣。他竟为了拉拢自己,不惜许诺如此高位,可见其野心之大,也可见江夏的战略地位之重要。
“吕将军,”林凡放下信纸,目光直视着吕蒙,语气平静,“周都督此议,吴侯是否知晓?是否同意?”
“此乃都督与吴侯共同商议的结果,绝非都督一己之意。”吕蒙昂首挺胸,语气坚定,“吴侯素来爱才如命,久闻林太守威名,早有招揽之心,只是以往各为其主,不便开口。如今曹贼将亡,北方大乱将至,正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之时。太守若肯来归,吴侯必以上宾之礼相待,共享富贵,共创大业。”
话说得冠冕堂皇,可林凡听出了其中的威胁。曹操快死了,你的靠山没了,江夏孤悬无援,若不投江东,等江东收拾了刘备,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吕将军,”林凡缓缓起身,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林某深受朝廷厚恩,蒙丞相提拔,委以江夏太守之职,守土有责,护民有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敢背主求荣,辜负朝廷与丞相的信任?周都督与吴侯的美意,林某心领了,但此事……恕难从命。”
吕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太守可要想清楚了!许都一旦生乱,曹丕、曹植自顾不暇,忙于内斗,谁还能顾得上江夏?届时刘备若从南面攻来,江东若从东面夹击,太守以一座孤城,对抗天下两大诸侯,能支撑几时?城破之日,太守不仅自身难保,麾下将士、城中百姓也将沦为刀下亡魂,玉石俱焚!”
“能抗几时,便抗几时。”林凡目光坚定,丝毫不为所动,“林某既为汉臣,当守臣节;既为太守,当护百姓。纵使城破身死,亦无愧天地,无愧于心。吕将军请回吧,今日之言,林某只当未曾听过。日后若江东兵临城下,林某必率江夏军民,死战到底!”
吕蒙死死盯着林凡,眼中杀机毕露,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堂内气氛瞬间凝固。但他终究没敢发作——这里是江夏,是林凡的地盘,若真动手,他未必能活着走出太守府。
良久,吕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留下一句冰冷的警告:“太守好自为之!他日兵戎相见,休怪江东无情!”
送走吕蒙,林凡独自回到书房,关上房门,瘫坐在椅子上。他知道,从今日起,江夏与江东已彻底撕破了脸,结盟之路已断,剩下的只有刀兵相见。周瑜不会再客气,下一次来的,就不会是使者,而是浩浩荡荡的江东水军。
可他能怎么办?投曹?曹操将死,曹丕、曹植内斗正酣,此时投靠任何一方,都只会成为内斗的牺牲品,更何况他与曹丕、曹植并无深交,未必能得到信任。投孙?周瑜狼子野心,江东内部派系林立,他一个外来户,即便得到荆州牧的高位,也不过是周瑜的棋子,迟早会被架空,甚至灭口。投刘?刘备虽有仁德之名,但诸葛亮心思缜密,猜忌心重,绝不会信任一个反复无常的降将,投靠刘备,与羊入虎口无异。
天下之大,竟无他林凡的立锥之地?
不,还有一条路。
林凡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他铺开宣纸,研好浓墨,提起笔,手腕悬停,目光锐利如刀。这次,他不再写信给任何一方诸侯,而是要写一篇昭告天下的檄文。
他要在檄文中,揭露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专权行径,控诉孙权割据江东、不思报国的野心,痛斥刘备伪善仁德、窃取荆南的不义之举。他要呼吁天下忠义之士,共扶汉室,还于旧都;他要打出“尊汉讨逆”的旗帜,宣布江夏独立于曹、孙、刘之外,只忠于汉室,只忠于天子。
他要将江夏,从各方诸侯争夺的“棋子”,变成“汉室复兴”的象征。届时,谁攻江夏,谁就是汉贼;谁保江夏,谁就是忠臣。他要占据道义的制高点,赢得天下士人的心,让江夏成为乱世中的一面旗帜,吸引那些心怀汉室、不满诸侯割据的义士前来投奔。
这是一条绝路,也是一条生路。走这条路,他将成为所有野心家的敌人,面临曹、孙、刘三方的夹击;但走这条路,他也能凝聚人心,坚守道义,或许能在乱世中闯出一片天地。
笔走龙蛇,文不加点。林凡将自己数月来的郁结、愤懑、不甘与抱负,全部倾注在笔端。檄文的字句铿锵有力,义正辞严,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悲怆与决绝,足以让天下士人热血沸腾,让诸侯心惊胆战。
写到动情处,林凡忍不住握紧笔杆,指节泛白,墨汁飞溅
;,在宣纸上留下点点墨迹。
就在檄文即将写完之际,书房门突然被撞开,一名亲随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声音带着哭腔:“太守!不好了!文将军在洞庭湖……出事了!”
林凡的笔猛地一顿,一滴浓墨在宣纸上晕开,如同一朵绽放的墨花。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出了何事?慢慢说!”
“文将军在洞庭湖组织百姓捕鱼采藕时,与刘备军发生冲突!”亲随气喘吁吁地说,“对方领兵的,是……是左将军麾下大将,关羽!”
关羽?!
林凡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墨汁洒了一地。他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与凝重。关羽何等人物?刘备麾下第一猛将,武艺高强,威名赫赫,文聘虽勇,却未必是他的对手。更重要的是,与关羽发生冲突,意味着江夏与刘备的关系也彻底破裂,江夏将腹背受敌!
洞庭湖,君山岛附近的芦苇荡。
寒风萧瑟,芦苇丛生,枯黄的苇叶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文聘率领五百江夏军,列阵于湖边,手中长刀出鞘,寒光闪闪,士兵们个个神色警惕,严阵以待。对面,关羽率领千余荆州军,同样列成战阵,青龙偃月刀斜指地面,刀身映着阳光,散发出凛冽的杀气。双方隔着一片开阔的水域对峙,气氛剑拔弩张,杀气弥漫,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