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栽赃嫁祸。”林凡的声音冰冷如铁,“有人故意让我们相信是巴人袭击了西陵,从而挑起江夏与巴人的冲突。一旦我们与巴人开战,西面屏障自毁,江夏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到时候,某些人便可坐收渔利。”
“是周瑜?”张嶷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除了他,没人有这么大的手笔,也没人这么希望江夏大乱。”
“未必。”林凡摇头,“周瑜虽然野心勃勃,但行事素来谨慎,这种栽赃嫁祸的手段太过拙劣,一旦被揭穿,只会得不偿失。也可能是许都的人,或是荆南的某些势力。但无论幕后黑手是谁,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搅乱江夏西境,让我们无暇他顾。”
他转身走出营房,对校尉下令:“将尸体妥善保管,对外就说还在详细查验,暂时不要透露任何关于袭击者身份的消息。另外,传我的命令:西陵全城戒严,关闭城门,互市暂时停止运营,所有商队不得进出。加强城防巡逻,严查可疑人员,但凡有擅自传播谣言、煽动民众仇视巴人者,一律以扰乱军心论处,先斩后奏!”
“末将领命!”校尉轰然应诺。
当夜,林凡在西陵城守府中,秘密召见了数名常年往来于江夏与巴人部落之间的老商人。这些商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各巴人部落的习俗、首领性情、兵力虚实都了如指掌。
“诸位都是江夏的老人,今日召你们前来,是想问问关于巴人部落的事。”林凡开门见山,“苍龙岭一带的巴人首领,名叫鄂焕,不知诸位对他了解多少?”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商人拱手道:“回太守,鄂焕此人乃是附近七八个巴人部落的共主,身材高大,勇猛过人,脸上刺着猛虎图腾,在巴人中威望极高。他虽然性情粗豪,看似鲁莽,但为人重诺守信,最是讲究义气。我们这些商人与他交易多年,从未被他亏待过,只要是他答应的事,必定会办到。”
另一名商人补充道:“鄂焕向来与江夏井水不犯河水,之前也从未有过巴人袭击互市的事情。而且巴人部落物资匮乏,全靠与江夏互市换取盐巴、
;铁器等必需品,他们断然不会做出这种自断生路的事情。”
“太守,”老商人忧心忡忡地说,“眼下西陵刚遭袭击,人心惶惶,不少民众都怀疑是巴人所为,此时与鄂焕会面,恐怕会引起民愤,甚至可能被人利用,说您与巴人勾结,对您不利啊。”
“正因人心惶惶,才更要见。”林凡淡淡道,“若我因流言而避而不见,便是心虚,反而坐实了巴人袭击的传言,正中幕后黑手下怀。只有当面与鄂焕说清楚,才能揭穿这栽赃嫁祸的阴谋,稳定民心。”
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况且,我也想亲自问问鄂焕,对这次袭击,他到底知情不知情,背后是否还有其他隐情。”
三日后,苍龙岭北口。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人脸上如同刀割。这里是一处狭窄的山谷隘口,两侧峭壁如削,怪石嶙峋,易守难攻,是巴人部落与江夏往来的必经之路。林凡只带了二十名亲卫,身着便装,暗藏兵刃,如约而至。亲卫们手按刀柄,警惕地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如鹰,随时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埋伏。
约定的时辰刚到,山谷西侧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十余骑巴人勇士簇拥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而来,他们身着兽皮劲装,腰挎弯刀,背上背着短弓,脸上或多或少都有刺青,眼神凶悍,气势逼人。为首的壮汉正是鄂焕,他今日未穿皮甲,只着一身厚重的熊皮大氅,身形魁梧如熊,脸上的猛虎刺青在雪光映照下更显狰狞可怖。他见林凡果然只带了二十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丝敬佩。
双方在谷中空地相会,相距十步停下。
“林太守果然守信,竟敢只带这么点人来见我。”鄂焕开口,声音粗豪如雷,震得人耳膜发颤。
林凡微微拱手:“首领也是爽快人,既然约定在先,我自然不会失约。盐呢?”
他示意身后的亲卫推出三辆马车,揭开篷布,里面装满了雪白的盐袋。“百石官盐,都是上等精盐,请首领查验。”
鄂焕挥手示意,几名巴人勇士上前,打开盐袋仔细查看,又尝了尝味道,片刻后回禀:“首领,确是上等官盐,数量足额。”
鄂焕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目光直视林凡:“林太守,三日前西陵互市被袭之事,你可听说了?”
“自然听说了。”林凡神色平静,“所以我今日才一定要来见首领。我想听听首领的说法。”
鄂焕盯着林凡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洪亮,震得周围的积雪簌簌掉落:“好!林太守是个痛快人!那我鄂焕也不遮遮掩掩——西陵那事,不是我的人干的!”
他身后的巴人勇士纷纷点头,有人用巴语急促地说着什么,神情激动,似在赌咒发誓,证明鄂焕所言非虚。
“我鄂焕虽然粗野,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规矩。”鄂焕收敛笑容,语气严肃起来,“既然与林太守约定三日内互不侵犯,商议互市之事,我就绝不会动西陵一草一木。那些袭击者,用的是军弩,穿的是黑衣,脸上还有刺青——哼,刺青这东西,难道只有巴人会?汉人里面,喜欢刺青的也不少,尤其是那些江湖豪侠、军中逃兵,还有某些大人物养的死士!”
林凡心中一动,追问道:“首领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伪装成巴人,嫁祸于你?”
“不是故意,是肯定!”鄂焕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派人查过了,袭击西陵的那些人,撤退时虽然往巴人地盘跑,但根本没有进入任何一个巴人部落,而是绕过我们的聚居地,往东南方向去了。依我看,他们十有**是江东或者荆南来的人,想挑拨离间,让我们巴人与江夏自相残杀,他们好从中渔利!”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有些话,无需多言,已然心照不宣。
林凡拱手道:“多谢首领坦诚相告。这百石盐,是林某的诚意。后续互市、学馆之事,等西陵的事情查清后,我们再详谈,如何?”
“好!”鄂焕豪爽地答应,“林太守,你今日敢只带二十人来见我,这份胆气,我鄂焕佩服。从今往后,只要你不犯我巴人部落,我鄂焕便绝不会与江夏为敌。但若有人再冒充巴人袭击江夏,不用林太守动手,我亲自带人为你揪出真凶!”
双方达成默契,各自退去。回程路上,张嶷忍不住问道:“太守,鄂焕的话可信吗?会不会是他故意演戏给我们看?”
“七分可信。”林凡沉吟道,“他若真的参与了袭击,今日大可不必来见我,只需闭门不出,坐看江夏与巴人冲突激化即可。而且他最后那几句话,明显是在暗示,他知道幕后黑手可能是谁,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便明说。”
“那会是谁?周瑜?还是许都的司马懿?”
“都有可能,也可能是荆南的某些豪强。”林凡摇头,“但现在,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如何利用这件事,反击回去。”
他勒住马缰,转头望向东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既然有人想把祸水引到巴人身上,那我们就将计就
;计,把这祸水引到该去的地方。”
张嶷面露疑惑:“太守的意思是……”
“你立刻派人,分三路出发。”林凡低声吩咐,“第一路,前往荆南各郡,散布消息,就说西陵袭击案的凶手已经查清,是荆南某些不甘心归顺刘备的豪强派来的死士,意图嫁祸巴人,挑拨江夏与巴人开战,好趁机夺取桂阳、长沙二郡的控制权。第二路,前往许都,将这消息透露给曹丕,让他转告丞相,就说有人在荆州蓄意制造混乱,破坏丞相稳定荆州的大计。第三路,前往江陵,故意让江东的暗线得知这一消息,让周瑜知道,我们已经识破了他的计谋。”
张嶷一愣:“荆南?刘备?这样说,有人会信吗?”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要有三分像,就会有人信。”林凡冷笑,“诸葛亮在荆南整顿吏治,打压豪强,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那些豪强对他恨之入骨,完全有可能铤而走险。而且,我们可以暗中做些手脚,让那些袭击者的军弩、兵器,与荆南豪强私下打造的军械沾上关系,再让那些尸体上的刺青,与荆南某些江湖势力的标记相似——这样一来,消息就更可信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要消息传出去,诸葛亮必然会被这些流言困扰,不得不分出精力去调查,甚至与那些豪强发生冲突,他在荆南的整顿计划就会受阻。而许都那边,曹操本就对刘备占据荆南心存忌惮,得知有人在荆南制造混乱,必然会猜忌刘备,甚至可能派军施压。至于周瑜,他见我们没有上当,反而将祸水引向了荆南与许都,定然会不敢轻举妄动,暂时收敛锋芒。”
张嶷恍然大悟,眼中露出敬佩之色:“太守这是一箭三雕啊!既洗清了巴人的嫌疑,稳定了西面边境,又挑拨了刘备、曹操、周瑜三方的关系,为江夏争取了喘息之机。”
“这只是第一步。”林凡望向西北方向,目光深邃,“接下来,我们还要借着这个机会,抓紧时间整顿军备,联络巴人,巩固防线。等各方势力相互牵制,无暇他顾之时,便是我们主动出击之日。”
马蹄声再次响起,踏碎地上的冰雪,向着江夏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寒风依旧凛冽,但林凡的心中,却已燃起熊熊的火焰。
这一局棋,确实越来越复杂了。但越是复杂的棋局,越能藏住杀机,越有机会乱中取胜。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被动防守的时候,突然落下一子——攻其必救,打乱整个棋盘,让江夏,成为这场乱世棋局中,最大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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