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显资顿了片刻,终于正眼看向他:“这就是你说的我要谢谢你。”
宋瓒眼神喑下:“你陪我一会儿就好。”
容显资思索片刻,坐回了原位:“我等你睡醒。”
宋瓒看着容显资坐得笔直的模样,心里说不上的难受,他直接打横将容显资抱到一旁软榻上,自己则挨着她坐下。
“你睡吧,让我就这样和你呆一会。”
宋瓒低头,看着清瘦的容显资:“宫里人说你总不肯好好休息。”
容显资皱眉道:“宋佥事倒是对宫里的事情了如指掌。”
宋瓒不答。
眼下是大暑,三伏天的中伏,但此朝没有温室效应,又正值小冰河时期,算不得太热。宋瓒担心容显资身体,只叫人把冰块放得远远的,他自己拿起扇子给容显资扇风,
连宋瓒自己都觉得,他真的很会伺候容显资。
至少容显资居然真有些困意涌上,也或许是她离开了皇宫松了弦。
她闭着眼躺在榻上:“那仙丹,你用过吗?”
宋瓒轻声道:“未曾。”
这话容显资信,这东西她太敏感,如果宋瓒碰过,她第一眼就能有感觉。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可眼下不知宋瓒设了什么坑等着自己,怕多问多错,索性真歇了下来。
当容显资终于睡醒时,暮色正压在窗边,照得房里金灿迷朦。
头上传来轻笑:“看来你真的很累了。”
是宋瓒,容显资察觉仍有微风,她抬头,那扇子还在轻晃。
宋瓒活动了一下自己身子,夕阳照得他看起来竟有些温柔,他端起桌边茶壶,给容显资倒了一杯茶:“来。”
容显资发髻有些散乱,睡眼惺忪摇摇脑袋,正想乖巧地就着宋瓒的手喝下,却忽然反应过来这杯茶是宋瓒递过来的。
宋瓒见容显资的样子,便知她在想什么,苦涩一笑,朝门外道:“抱琴。”
门外抱琴端着一盏茶和一盆水进来:“姑娘,宫门快要下钥了。”
容显资笑着接过:“多谢。”
宋瓒看着这一幕,说不上什么感受。
宋瓒十分固执地将容显资送到了宫门,临别前还道明日休沐,会去寻她。
说完也没管容显资乐意与否,打马离去。
容显资看着宋瓒身影随着落日消失在长街尽头,拉过一东厂的人:“帮我掩人耳目。”。
宗巡检和郑巡检本都是天津卫的人,在京城也有自己的宅子。
今夜月华如霜,宗巡检坐在院内石凳上,夜风席过,弄得竹叶沙沙作响,影子交错,积水空明。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却听见一空灵女声。
“宗巡检。”
宗巡检浑身一颤,四下张望。却见屋顶瓦房之上,一青衣女子衣袂翻云如飞,发髻利落,仅一素银簪子松松挽就。
容显资笑得明亮疏狂,朝宗巡检挥了挥手里的两壶酒:“看样子宗达人有心事,正巧我带了两壶酒。”
说罢,她轻巧跃下,落在宗巡检面前。
宗巡检被她整得有些不知所措,却见容显资相当自来熟,已经开了一壶酒塞到了宗巡检手头。
他刚想呵斥,容显资却已开了话头:“倭寇那边,眼下什么情况?”
宗巡检被打断,可对方说的是他最最在意之事,心中苦闷,也顾??x?不得那么多了:“倭寇时不时骚扰百姓,抢人抢钱,朝廷去年说是给浙江拨了一百万两,最后落到地上,就只见着三十万两。”
容显资也笑不出来了:“陛下未必真给了一百万两,何况从京到浙还有段距离。”
想到此处,宗巡检捶胸顿足:“却没减税!我上报朝廷,说倭患严重,至少给受灾最重的几个县减税,最后却只得一句年收不好,大明各地都难,还有川地土司叛乱。可是京城的人,我看都过得很好嘛!”
他说完,忽然想起:“好像川地盐价,也有容尚功一份功劳。”
容显资摇摇头:“大人物之间扯皮罢了,只是我是女子,总会被人看得紧一些。”
她又道:“宫里三大殿,木材是湖广的楠木,石料是房山的汉白玉,光是砖,我就砸了快三十万银子进去,这还是我自家的生意,少了差价。三大殿重修,我算了一下,至少九百万两。”
“太仓银库,一年也就三百万两。”
她说话很轻,出口就消散在猎猎夜风里了。
宗巡检被这些数字砸了个昏头,他发懵问:“陛下內帑有多少银子?”
容显资冷冷看了他一眼。
宗巡检浑身起来冷汗,不敢再多问。
容显资用手里酒壶碰了碰宗巡检的酒壶,宗巡检本就为方才的话心慌,忙不迭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