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3章容宋撕破脸容季剖白……
宋瓒握刀的手腕微微动了动,此刻容显资那气定神闲的声音又传来。
“自拜别慈颜,女儿一路行程,皆甚平顺,伏惟父亲母亲福体安康,寝膳咸宜,”容显资顿了顿,不再继续往下念,看着兰席变色的脸“兰大人妹妹,同家中父母关系甚好啊。”
不等兰席过问,容显资立刻又道:??x?“此家书已被拦下,放心兰大人我不做什么,只是将它转了个送信的,到时候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兰婷小姐来了成都府,这倒没什么,不过信里兰小姐骂我骂得实在阴狠……”
她笑意不达眼底:“您说我要是死在这儿,算不算她咒的?”
什么咒的,分明就是要将这杀人的罪名安在兰婷头上,偏生此刻容显资说的话更让他窝火:“兰席大人还不知道吧,您妹妹以为我留在官驿里,派来俩人到我房里呢,人赃并获。”
兰席咬牙:“你当你是什么贵命,死了就死了,这里死的人多了,多你一个不多。”
容显资很有耐心地等着他说完,才转头向宋瓒道:“宋大人,我这一路从宁强县开始,就在各地那知县什么的面前露了脸的,这可是得了您的首肯,连王芳王公公,也见过我呢。”
兰席猛然回首,他原就想问为何宋瓒受伤后就那一路并没闹出什么事情,他被派来陛下便是让他盯着宋瓒和孟回的举动,若是把容显资杀了,这一路林林总总那么多人,不可能一一串供,若是地方官员述职不符,他轻则尸位素餐,重则欺君之罪,陛下本就对他二人这番办事颇有微词,再加上司礼监上眼药……
思及此,兰席不动声色拉开同宋瓒的距离,换得一副温润如玉:“但容姑娘身为宋瓒身边女眷,同季公子……”
话未说尽,后面的意思却明了,方才容显资对季玹舟的小心翼翼众人看在眼里,二人什么关系瞎子都看得明白。
容显资笑笑:“兰大人这话什么意思,宋大人身边女眷,不是还有一个吗?”
阿婉!前些日子刚被宋瓒允脱奴籍的阿婉。
此刻容显资又道:“阿婉同我一道随宋大人出发的,我露脸的地方她可都也在,对了宋大人,这些小事情您可能不在乎,但阿婉原名其实为宋婉,我怕顶撞您所以唤她阿婉,我听说大人母亲在您十岁那年生了个女儿,却意外丧生火场,算算年岁,好像和阿婉一样大。”
此刻远处传来一阵笑声,爽朗得同这山间风雨十分格格不入,笑声传了一会儿才开口。
“王芳,这就是你说那姓容的丫头?”
风又刮来一片乌云,雨未增势但天压得更低了,连带着此间站着的人都觉得周遭沉密。
孟回生得阴柔,约摸三十岁,旁边花甲之年的王芳弓着身子扶着他,而他身后还站着一女子。
兰席侧头望去,竟是阿婉。
阿婉,不对,是宋婉。
宋婉掐了掐自己发抖的手掌,同容显资对视一眼,见到容显资眼神里的肯定,深吸一口气,朝宋瓒行礼道:“见过兄长。”
宋婉行礼时看见自己的脚尖踩在带血的泥土上。
——而昨晚她也这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选择权在你,阿婉。”容显资的声音很轻,并没有胁迫的意味。
这是一个难得改变自己出身的机会,宋婉明白这机会千载难逢,她是庶民还是女子,这个世道让她的命运从破开羊水那一刻就定好了。
她听见自己问道:“姐姐,你确定孟回会帮我吗?”
“八成概率,”容显资没有把话说死“剑门关前王芳冒着被宋瓒秋后算账的风险都要埋伏他,我当时没想明白,还是宋瓒自己骂了一句太监是没根的东西我才反应过来。”
多年来的谨小慎微让宋婉习惯低头看自己的鞋尖,这双鞋因为陈旧有些发毛,现在这毛和容显资的话一样在撩拨她的心:“司礼监这边的太监厌恶宋瓒打紧,这种厌恶甚至掩盖了部分政治理智,你这件事情于司礼监而言并无损失,却可以让他们给宋瓒下一个大面子,或许……”
容显资轻笑一声:“孟回会比咱们更积极,也就是看人出殡不嫌事大。”
月光慢慢偏移,照到了阿婉的鞋尖上,这个看了十五年鞋尖的姑娘,终于抬起了头。
“多谢姐姐。”。
宋婉向宋瓒行礼的声音话音刚落,那孟回笑得更猖獗了,他鼓鼓掌,慢悠悠开口:“宋大人,您这胞妹真是蕙质兰心啊!”
他注意到了兰席同宋瓒的距离,心下更是爽快:“兰大人,好久不见,上次见面还是在京城我去拿票拟罢?”
这边兰席颇有礼节,俯首回礼:“孟提督好记性。”
像是故意落宋瓒面子一样,孟回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朝王芳道:“你能办好个什么事啊,说什么容姑娘私下和你说宋大人与季公子关系甚好,你说说你这,幸好咱家来了,不然这两兄弟间有什么误会多不好?”
被训斥的王芳连声点头。
孟回见到宋婉那一刻便明白这是自己被容显资算计了,但这无妨,世人本就瞧阉人不起,他孟回没那么孤高的性子,眼下容显资把他本来在盐商上必输的一局盘活了,他怎么看容显资怎么开心。
“容姑娘好胆魄啊,”孟回佩服的语气不似作假,他上前几步朝容显资行礼“那大夫说季公子有心结才得那五劳七伤病,他又不肯说,今日见到容姑娘,也算理解季公子为何有心病了。”
“你?”宋瓒声音阴沉“还有本事理解这个?”
这话实在侮辱,在场的人皆不敢出声,那孟回权作没听见,歪了歪头,仿佛才看见杨宗:“哟,这不是容老板吗?许久未见,您早说您要找的人是容姑娘啊,那咱家赴汤蹈火也找回来啊,还能全容姑娘和季公子一对苦命鸳鸯啊。”
那一脚宋瓒踹得着实不轻,杨宗想回话却觉喉头被血块糊住,孟回摆摆手打住他:“我知道,季公子业已将私业全数交与你,上山之前你已经转给了容姑娘,咱家已经查清了。”
孟回满意地看到容显资不似作假的错愕,心下转了一个弯。
这趟水实在太浑,兰席在心里默默衡量着,他不介意在不损失自己的情况下多偏帮宋瓒,眼下这容孟二人显然不言而同结为短暂盟友,孟回肯定想剜宋瓒一块肉,而容显资……
方才孟回特意提到季玹舟把所有产业转移到她名下,便是提醒容显资现在季玹舟一无所有,而宋瓒手里就有季玹舟曾经失去的,现在被季家庶叔掌管的东西。
此刻容显资的眼神同他对上,那眼神冷静却不带敌意。
这是示好,兰席恍然,容显资对他的算计只到了让他不要偏帮的地步,她既然留了余地那他自然没必要上赶着趟浑水。
心下一松,此刻雨势变大,兰席开始打圆场:“看着天色今晚怕是要下雷雨,这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地儿,咱先挪个步,去驿站慢慢聊呗。”。
上一次见到容显资,季玹舟记得是在山间小屋的门口,那天容显资一觉睡醒起来特别气,嘟囔着什么官威大有本事下地看看真功夫,埋头拿着她自己那很特别的笔写着她嘴里的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