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新消息,望舒自不敢耽搁,得马上过去商议。
此事牵连甚广,迷雾重重,她一个无甚深厚背景的孀居妇人,唯有尽可能多掌握些线索,方能在这棋局中看清一二,不至行差踏错。
到了郡主处,却见案几上只放着王爷遣人送来的一封信函。
郡主见她来,将那信推到她面前,道:“大哥那边送来的,约莫是挑拣过的要紧信息。”
望舒双手接过,信封颇厚,抽出信笺细看,约有四五页纸,蝇头小楷写得密密麻麻。
内容果然精炼了许多,着重于徐、殷两家的背景与官场脉络。
徐家是二十余年前自京中调任至扬州,而殷家则与王府外祖家有些七拐八绕的故旧之谊,昔日为郡主保媒的那户人家,与殷家乃是姻亲。
信中最引人注意之处在于点明:
这两家表面上家族势力根基分属不同派系,颇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味。
细述之下,竟是从四十年前起,徐、殷两家在朝为官者,无论辈分,老一代、父辈、乃至如今的年轻一代竟始终处于一种奇特的“争斗”状态。
争官位缺额,争门下人才,争子孙功名……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更令人费解的是徐家迁至扬州的原由。
按常理,以徐家当时的根基,本不该外放至此。
信中记载,徐家现任家主,即如今扬州知府徐大人之父,当年与殷家某位人物争夺某个关键职位落败,竟被贬至七品,外放至扬州担任闲职。
谁知这位徐大人颇有手腕,二十年间,竟从七品微末之职,一路做到了扬州知府的正四品位置。
而当年他贬官出京时,便举家随迁,扎根于此。
信中将两家三辈人中,凡有官职者,无论嫡系、旁支、乃至稍近的族亲。
其官位升降、任职地点、迁转路线,皆以简洁文字勾勒,虽无图画,读来却仿佛能于脑海中绘出一张纵横交错的官场脉络图。
望舒反复对照着这几页纸上的信息,眉头越蹙越紧。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两家出仕的人数、最终达到的品级高低、乃至任职地域的分布,竟隐隐形成了一种旗鼓相当、彼此制衡的诡异态势。
她心中疑窦丛生,抬头看向闭目养神的郡主,问道:“堂祖母,这信您可看过了?”
郡主抬起眼,带着几分不耐烦与头疼的模样:
“粗略看了一遍。
写得忒也复杂,连那千里之外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芝麻小官都罗列出来,与我们眼下要查的事有何干系?
我瞧着便晕乎。
你看完了,拣那要紧的、可疑的,说与我听听便是。”
望舒将信纸在案上摊平,指尖轻点:
“细节暂且不论,单看这大局——两家这几十年来,在朝为官的人数和最终品级,竟似刻意保持着一模一样。”
“哦?竟有此事?”郡主似是未曾留意到这一点,倾身过来,“这般繁杂,你竟能数算清楚?”
望舒便指着信上条目,一一分说:
“您瞧,四品官位上,徐家有一位,便是现任扬州知府;殷家亦有一位,如今却在外省担任按察副使,品级相同,地域不同。再看从五品……”
她接连指出三四处对应关系。
刚说到第四处,郡主便以手扶额,连连摆手:“快别指了,绕得我脑仁疼,罗嬷嬷,快来替我按按。”
侍立一旁的罗嬷嬷连忙上前,熟练地为郡主按摩太阳穴。
望舒见状,略一思索,命人取来一张大幅宣纸并笔墨。
她将纸铺满整张桌面,参照前世常见的表格式样,用镇尺压平,以墨线画出纵横格档,然后将徐、殷两家三辈人的官职信息,分门别类填入对应位置。
有了清晰的格子与行列分隔,那隐藏于文字之下的规律,顿时一目了然。
郡主缓过劲儿,凑过来细看这张“表格”。
初时只是好奇,待看清那左右两栏几乎严丝合缝的对应关系后,她的神色也逐渐变得与望舒一般惊疑不定。
“这未免太巧了些。”
郡主指着表格,声音压低,“你看,这还不是一年两年的偶然。
几十年下来,这边升了一位,那边紧跟着不久也会有人擢升;这边有人遭贬,那边不出半年也必有人失势。
就连意外亡故或丁忧去职,竟也仿佛约好了似的,虽时间略有参差,但这‘平衡’之势,竟一直延续至今。”
望舒凝视着表格,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