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默无声地看向暗处,牢狱幽暗遮住了她眼底的光色,“我早就忘记家在哪了。”
“北蚩就是我的家,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幽沉的声音回荡在大牢中,碰撞在石壁上复而回弹,阴郁而鬼魅。
鄯沉隽看向牢狱之中被关押的那个人,“她是怎么回事?”
秦鸢垂着眼,并不做声。
在她的印象里,被遣送到为质的孩子都会恨,无一不想要复仇回国。
但她听来,这个质子好似跟这些北蚩将领的关系不错。
像是一伙人。
贺兰钧解释,“穆戈那边抓回来的战俘,说自己只是护送他们的镖师,给钱就帮忙的行当,又是一个鄯善人。”
“不清楚她是要撇清关系,还是当真如此。”
鄯沉隽问着,“鄯善哪里的?”
秦鸢凝眉,一时半刻没有说话。
一旁狱卒突然之间抽了一鞭子过来,“公子问你呢!说话!”
秦鸢不知道鄯善都有哪些地方,只知道一个,“丹云泾。”
那是虞绾音送信的终点。
鄯沉隽瞳孔深处隐匿了些微不可查的光色,“叫什么?”
“秦鸢。”
鄯沉隽仍旧一板一眼,毫不通融地问着,“为什么会到中原来做镖师?”
“十几年前,鄯善祸乱,我的家被打没了,父母把我送出来的。”秦鸢知道倘若眼前这个质子是真的鄯善人,那一看她的信物就知道是假的,不是鄯善的物件。
她现在说再多,都怕是避免不了被拆穿,“出来之后,我就跟着兄弟姐妹走镖。”
“你们去万安港镖局查档,也能查到我这些年的镖线。”
“镖师……”鄯沉隽呢喃着这个身份,“那你是帮中原的谁走镖,混到了这个队伍里?”
“南陇戎肆给的镖金,替他夫人走镖,带他夫人回家。一并顺路保护他夫人安危。”
“他夫人家在哪。”
“鄯善。”秦鸢说的这些,北蚩王都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看起来,对面这个人并不知情,“他夫人是鄯善人?”
“别装糊涂了,”秦鸢有点烦,“你们君上为了把虞绾音骗到这来,假冒她的家人,给了她一堆假的信件,还是叫我来接的她。”
“算下来,我也是帮了你们啊,还不能证明我只是一个普通镖师吗?”
鄯沉隽霎时顿住,身形有片刻的僵硬。
秦鸢的话语入耳,那个十年未听闻的名字,一遍一遍碰撞敲击着她。
久违到近乎陌生。
恍若隔世之间,仿佛一颗水珠坠落深海。
却瞬间在平静海面之上掀起惊涛骇浪!
虞绾音……
杳杳。
鄯沉隽静静地在那站了许久,耳边的一切都有些模糊。
只剩下多年前,那个与她一同乘坐在归乡马车中的小女孩。
杳杳生得
好,六岁时如同一个糯米粉团。
她总是爱捏杳杳的脸,杳杳也不生气,窝在她怀里随她捏。
母亲责怪她,杳杳也会护着说,阿姊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情。
可是那一场归乡路。
杳杳没能回去。
她也没能再回去。
秦鸢还一本正经又有点不耐烦地解答着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才不至于让鄯沉隽此时的沉默显得异样。
直到秦鸢噤声。
鄯沉隽那长久出神的眸子才缓缓转动。
言辞话语依旧平静。
“君上做事,没必要事事都与我等臣下告知。我们不知道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