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此处苟活已是很好,又怎能奢求方才那位色欲熏心的应家少爷有何悔改之心?
也许他们当真该认命,即便他们生来有修炼的资质,可却错投了人家,成了怀璧其罪的羔羊。
矮屋之内尚且留有应二作威作福留下的印记,可那因此而沸腾不已的怒火却蓦然灭了下去,逐渐成了一滩绝望的死水。
万籁俱寂之中,忽听木门传来一声巨响,剑奴们纷纷抬头,便见一道虚影砸碎木板,直直撞向墙壁,一声闷响之后,才重重摔下来,发出一声嘶哑的呻吟。
久违的日光蛰得他们睁不开眼,良久他们才瞧清那趴在地上站不起来的身影,正是方才闯入屋内折辱剑奴的大少爷。
季向庭面不改色地收回腿,抬步上前,俯身看着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的人,唇角弯起,贴心地拽着应二的衣领将人提起来,足尖往他膝弯处一踢,踩着他的背逼他弯下身体。
他话语中笑意不减,配上弯起的眼眸,轻声细语的模样仿佛当真在哄人一般。
“这位少爷,如今是谁把谁踩在脚下?”
应二只觉背上仿佛压着千斤之重,让他不得不当着所有卑贱剑奴的面狼狈的匍匐在地。
他从未有过如此屈辱的时刻,眼下更是恨得眼都红了,话语似是从牙缝之中挤出一般。
“季向庭,你胆敢……!我定要将你碎尸……啊!!”
凄厉的惨叫传来,季向庭松开应二的手,那手腕便不自然地垂下,不一会便充血肿起,再使不上力气。
他叹了口气,似是极为无奈般:“少爷,你的礼数呢?这可是丢了应家的脸啊。方才欺负的哪个?去给人道个歉。”
少年们不可置信地看着逆光而来的青年,呆呆地看着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应家少爷顷刻间便被人以如此形态压回来,让他们一时皆回不过神来。
“他是谁?居然敢这般对应家少爷……”
“莫非是哪位家主心腹?”
季向庭扫视一圈,瞧见角落处缩着的少年,便压着应二走上前去。
“好好道歉,否则再断根手指,少爷可就得不偿失了。”
应二此时已被彻底压灭了气性,他浑身发着抖,灰头土脸地被压着跪在被他欺侮过的剑奴面前,声若蚊呐地开口。
“方才碰了你……对、对不起……”
饱受折磨的手腕剧痛无比,如今他终于无比明晰地觉察到,若自己再不服从,眼前人当真敢在此地取自己性命。
疯子。
少年攥紧身上衣衫,听到这一声迟来的、并没有多少真心的道歉,却第一次红了眼眶,扭过头去不愿再看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胸口一团熄灭的火似又重新烧起来,将他冰凉的指尖也一并烧热,少年忍不住凑近了些,想看清来人究竟是何模样,却见青年右眼眼下同样浮起一枚鲜红色的鲤鱼奴印。
他睁大眼睛,不由开口道:“公子,你也是……?!”
如此厉害的人物,竟也是应家剑奴么?
季向庭看着少年木然模样,弯起眼眸轻声道:“嗯,别怕。”
少年心中被猛然一敲,踉踉跄跄地便下了床,前走两步正欲开口再问,却见门口一黑色身影正缓步走来。
“季公子。”
原本因季向庭而再起波澜的矮屋内再次寂静下来,剑奴们噤若寒蝉地看着不苟言笑走入门内的夜哭,满面惶恐之色。
季向庭松开钳制应二的手,面不改色地一踢对方的肩背,立于夜哭身后的侍从便匆忙扶住自家饱受折磨的少爷,提了气便要嚷嚷开。
话还未出口,一道凌厉剑光便点在他颈间,侍从吓得惊叫一声,连带着应二一同摔在地上。
夜哭神情冷肃地望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二人,一双眼眸满是杀机:“闭嘴。”
侍从连连点头,见那剑光收回,才急忙将主子扶起,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离去,生怕那不长眼的刀剑将自己一剑毙命。
季向庭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不曾有半分畏惧之色,反是笑道:“夜哭副使这墙角听了这般久,怎么也不出来拦一拦?”
夜哭一皱眉,一板一眼地答道:“擅闯此地,欺辱剑奴者,当罚。”
剑奴们闻言抬头,神色困惑不已。
应家何曾有过这条规矩?
“岁安找你。”
夜哭自然感受不到屋内的暗潮汹涌,自顾自地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季向庭看着夜哭背影,弯起眼睛。
虽有些木讷,却也并非全然不近人情,也难怪岁安如此牵挂。
“公子!你日后还会来么?”
一道突兀的声音自季向庭背后响起,他回身去,看着眉目见满是殷切的少年。
这里多数人的容貌,他都记得清楚,都是日后同他出身入死的将士们。
只是上辈子晚了太多时候才救出他们,怕是又吃了不少苦,方才的折辱,也只能咬碎牙咽下。
好在这辈子,他来得及时,亦有能力护住他们。
他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将袖中饴糖放在对方手心。
“以此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