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早已将那时的委屈忘记,如今却不知为何,执拗地要旧事重提。
许是昨夜那个称谓,也许是应寄枝恰到好处递来的腰牌。
分明应寄枝或许早不记得,而这样的答案也无法再改变什么。
应寄枝扣住季向庭的手指,沉默片刻开口:“包庇剑奴出逃,当重罚,我受刑后昏迷,再找你时已被应长阑转移。”
“如今补给你。”
原来……如此。
池塘鲤鱼跃出水面发出一声脆响,季向庭哑了声,半晌摇了摇头笑起来。
分明是无关紧要之事,可他却仍觉得心中某处症结陡然散了。
像是曾经饥寒交迫了许久的少年长大,终于得到幼时本该收到的糖。
应寄枝指尖按在季向庭眼下,那处皮肤骤然烫起来。
他能感觉到印在上面两辈子的奴印正被缓慢地剥离出去,季向庭捏住应寄枝的手腕,将他的动作制止。
这道印记,当他自己来剥离,在万人之前除去,才有它的价值。
不过眼下他已是应家子弟,被无故打了印记,得礼尚往来才是。
他握着应寄枝泛凉的手腕,俯身凑近,温热唇瓣贴上他凸起的腕骨,犬牙一咬。
一道金光自他唇齿间溢出,一枚金色的猫爪印便烙在上头,栩栩如生。
季向庭满意地在这道印记上用指尖蹭了蹭,松开应寄枝的手腕,有些坏心眼地笑起来。
他本就心血来潮,自然没想好要给应寄枝印什么,只是在咬他时不期然想到自己院里那只脾气不太好的狸奴。
瞧上去那般冷,猫爪印倒是极为衬他,颇有威风凛凛的架势。
季向庭瞧着瞧着,便忍不住唇边笑意,在应寄枝的注视下才勉强带上三分陈恳,却反显得更不正经。
“多谢家主,负伤还亲手刻了腰牌送我,我定……会好好对待。”
第48章剑奴
微风徐徐,院中花香扑鼻,三位少年围坐于石桌旁,百无聊赖地就着零嘴与热茶闲聊。
“你说我们来这院子等人已有三日,季公子莫不是出事了罢?”
李元意小心翼翼地伸手欲摸石桌上乘凉的狸奴,还未得逞便挨了一爪,他满面失望地收回手,担忧地开口。
“季公子心思玲珑,怎会轻易被抓了把柄?更何况,家主从未下令要捉拿公子,我看多半是舍不得。”
江潮刮了刮茶盏浮叶,看着一旁李元意仍心事重重的模样,将桌上的糕点塞入对方口中。
“安心等,季公子跑不了。”
白玄在一旁正擦拭着手中断刃,背对着石桌比划几下,惹得落花纷飞,听见两人的对话,兴致冲冲地回身开口道:“嗯?季大侠要受罚?”
两人齐齐一愣,李元意难得卡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不知季公子的身份便跟他回了应家?”
白玄将短刃收回,理直气壮地回道:“若要成为大侠,怎可囿于四方天地固步自封?所以季大侠究竟是何身份,又犯了何错?莫非是应家主身边副使?”
李元意与江潮对视一眼,皆有些无语凝噎。
应寄枝破天荒收了男宠,并对其一往情深的故事茶楼里都讲过几轮,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眼前这小子一无所知?
李元意抿了口茶,思绪转过几轮才犹犹豫豫地委婉开口:“季公子应当无碍,他……与家主关系匪浅,这几日许是都在主殿陪家主……”
江潮头疼地捏了捏额角。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白玄看着李元意支支吾吾的模样,低眸思索片刻,便恍然大悟:“莫非季大侠是家主夫人?无妨!江湖大侠不拘小节……”
这话说得毫无遮拦,李元意如何也想不到白玄能想到此处去,顿时大惊失色,扑上去便要去捂住对方的嘴。
“你们两个便是这般同他介绍我的?”
熟悉的声音几人头顶响起,李元意欲哭无泪地抬头,看着不知何时坐在墙上笑吟吟望着自己的季向庭。
完了。
季向庭跃下墙,揉了揉两个被自己吓得呆若木鸡的脑袋,顺手捞了只糖饼咬一口,将腰牌递给白玄。
“你无法修炼,要进应家,也只能是一介杂役,不过平时活不多,无事来我院中习武便好。”
他拍了拍白玄的肩膀:“只是仙门难免拜高踩低,怕是没有你从前当少爷时那般好。”
白玄结果腰牌,认真地点了点头:“若是连如此磨练都要退缩,便无法名扬天下,我定不会辜负家主夫人的期望!”
季向庭眉心一跳,忍了忍还是开口道:“家主还未婚娶,你可别坏了他名声,唤我季公子便好。”
也不知眼前这少年到底听进多少,季向庭摇了摇头,回身去看身后两道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身影。
“放心,明日你们的新腰牌便做好,日后你们两个便是中阶弟子了。”
江潮将季向庭打量一圈,除却脖颈处一点有伤风化的痕迹外并无大碍,不由松了口气,嘀咕一声:“倒……也没那么让人惊喜。”
自跟了季向庭之后,从前对权势的执念不知不觉便全然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