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子,夏一看到楼底下打着伞来来往往的人群,今年的北方似乎比往年格外多雨。
天空阴沉,大雨瓢泼,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出门。
一双如海洋一般的蓝色双眼忽然闯入夏一的脑海,他记起了自己和那人的约定。
无论如何,他没办法这么贸然、轻易地失约。
想到这,夏一收拾好学习用品,随手拿起一把伞,动作迅速的朝着楼下走去。
那家咖啡馆在酒店附近,走过去用不了多久,可不知是不是下雨的原因,这一段路程,夏一感觉格外漫长。
在北方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县城,贫富差距很大,而且部分人还保留着老一代人的生活方式、着装用品,路的一侧有西装革履的人,路的另一侧同样会出现牵着牛车的人。
譬如此刻,在一条上坡的路上,一个穿着环卫工人衣服的老大爷正推着一辆垃圾车,艰难地朝着坡上推。
雨下的很大,大爷不仅要推着这辆笨重的垃圾车,还要在密布的雨幕中辨别方向。
他眼前的雨骤然被挡在外面,大爷一愣,脸上仍旧流着雨水,他眨眨眼,侧头一看,一把伞举在他的头顶。
夏一另一只手抓着车把手,提高音量问道:“大爷,您要去哪里?”
看着眼前的小伙子,大爷愣了愣,眼眶红了,不知是因为雨水,还是因为其他。
“小伙子,我到前面路口的垃圾车那里。”
雨水落下的声音很大,盖住了人声。
出门时,他是随手拿的酒店的伞,那是一把单人伞,很小,仅能支撑一人。
夏一看着大爷的口型,辨别出大爷说的地点,他将伞交给大爷,自己推着垃圾车,快速朝着前面路口奔去,大爷在后面跟着他,喊道:“小伙子,打伞!”
“大爷,您自己打就行,我没事!”夏一提高声音回答道。
夏一抹了一把从脸上滴下来的雨水,继续往前面走,雨水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的速度也不觉间慢了下来。
终于到了路口,夏一将垃圾车推到指定垃圾点,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两人站在一旁的大棚里躲雨。
夏一浑身湿漉漉的,他偏头咳嗽几声,素来冷峻、漂亮的脸,此刻有几分惨白。
“小伙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老大爷感激地看着夏一,连连道谢,“好孩子,你是心善的人啊,一定一生平安。”
闻言,夏一微微笑了笑,道:“谢谢您,大爷,这把伞您留下吧,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
“小伙子,这把伞你拿回去……”
“没事,您留下吧。”夏一摇摇头,然后将书包顶在头顶,朝着雨幕中跑去。
夏一顶着雨回到酒店,他简单洗了个澡,又吹吹头发,等到再打算出门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他将书包抡到肩膀上,匆匆朝着咖啡馆跑去,虽然表面依旧没什么表情,可是步履却很大、很急。
来到咖啡馆的时候,雨小了不少,在上午同样的地方,布罗迪单手支撑下巴,另一只手在转动着一支笔。
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窗外,那双忧郁的蓝色眼睛,此刻竟然有几分茫然。
“我看到你了。”布罗迪声线平静地说道。
夏一慢慢坐到他的对面,拿出要用的题和笔,终于,布罗迪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轻声道:“我很早就看到你了,透过这扇窗子,我看到你在给一个老人打伞。”
第38章段既明(划重点)
布罗迪慢慢露出一个笑容,道:“你很棒。”
“谢谢。”夏一看了他一眼,又随即低头准备开始写题。
“一年前,我在学术交流会上遇到一个新西兰籍华人,他很帅,也很聪明、有钱,”布罗迪耸了耸肩,“他在gay圈的名声很大,在没看到他这个人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他了,在那次交流会上,我们短暂地交谈了几分钟,然后互换联系方式……”
布罗迪顿了顿,听到这些话,夏一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布罗迪,他的眼神很平静,但有几分探究的意味。
“其实我清楚地知道他不会爱上任何人,我的朋友当时就提醒过我,他的每一任‘男朋友’对于他来说,不过是陪他消遣的玩物而已,而我,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只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会和别人不一样。”
布罗迪沉默了,窗外的大雨冲刷着玻璃窗,让外面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他很懂人心,也很会玩转人心,我自以为也算有阅历,可依旧败在了他的手下,刚分手那一阵,我恨过他,可还是爱居多,所以我放下一切,来这里追他,祈求他能接我的电话,可回应我的,只有冷漠和拒绝,其实我早就看透他的本质了,只是我总是欺骗自己,觉得自己会和别人不一样。”
布罗迪的双眼是那么忧伤,那仿佛是一片盛满泪水的大海,只一眼,就让人深深共情了。
“今天下午我要离开这里了,”布罗迪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勉强,“你还记得吗,你曾在超市帮过我一次,下一次再踏上这个国度……算了,或许我再也不会踏上这个国度了,我不想在这里留下‘债务’,我会送你一样东西,作为对你的回报。”
夏一不动声色地看着布罗迪,他脸色冷沉、目光寒冷,身上那股疏离感越发明显。
“我的前男友有一个好听的中文名,叫白靳澜。”
说完以后,布罗迪微微笑了笑,他近乎报复地看着夏一一瞬间变得茫然的表情,仿佛撕开了他的面具一般。
在来到这里之前,布罗迪就提前了解过夏一,对于夏一的事情,他自然很了解。
可是浮于表面的了解和真正的了解终归不一样。
当夏一从照片变成大活人来到他面前时,他甚至想过退缩。
他承认自己嫉妒、憎恶夏一,可是现在除却那些复杂的、片面的感情,他对夏一只剩下同情。
他们同是受害者。